栖凰(77)
当然没人能听到什么风声,因为根本就没有风声。
有谁能想到冀州危机时刻,燕王会来到大老远的来到琅琊郡?更有谁能想到,燕燎轻装简行,只带了两个人?
其实,若不是不认得路,燕燎恐怕还会只身前来。
要是让吕和顺一干人等知道吴泓景防一个燕燎,需得调五千兵,他们估计得吐血。
但吕和顺无疑是心动的。正如吴泓景所说,若是捉到漠北反王,报到朝廷,这功勋确是奇功,没准朝廷也封自己一个诸侯当当呢?
权势使人眼迷,要想登天,就要承担风险。有姑苏王室权贵作陪,吕和顺愿意冒这个险。
吕和顺咽了口口水:“那二公子,行军吧?”
吴泓景想了想,吩咐:“把司马宗留在这,让些人看住他,我们只带上司马愉过去。”
吕和顺问:“为何?”
吴泓景笑了笑:“毕竟是未来的老丈人,到时候刀剑不长眼,可别吓到他。”
吕和顺觉得自己被噎住了。他心说这理由二公子您自己信吗?你连人家王府都烧了,还想杀人家儿子,就这样还要娶人家闺女?
这年头的权贵可真难懂。
圆月挂在当头,城街上步伐撼动。
王府外巷子里,谢司涉带着齐熬躲在一个暗僻处。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谢司涉对齐熬说:“你等等,我出去看看。”说完轻功几跃,跳上屋檐走了。
没一会儿,谢司涉回来,面色不太好看。
齐熬问:“怎么样了?”
“外面全是兵马,咱们俩自己走吧,离开琅琊郡,再找个地方藏起来得了。”谢司涉咂舌:“我也是服气,真的全是兵马,几条长街装不下,这是要干什么?要屠城吗?”
齐熬摇头:“不能走,燕王还没走。”
谢司涉瞅着齐熬胸前装着天书的地方问:“天书怎么说?”
齐熬目中迷茫了一瞬,声音小如蚊蝇:“…没说。”
“没说?”谢司涉惊讶,默了默又问:“你为什么会选择燕王?”
齐熬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我看不透燕王。”
谢司涉更惊愕了。
虽然齐熬不像师父那么没皮没脸,性格胆小如鼠,多数时候连话都不好意思跟生人说,可确确实实得尽师父真传。
一朝开窍,可窥众生,可推命数,是谢司涉学不来的本事。而现在,齐熬说他看不透燕王?这是什么意思?
齐熬拉住谢司涉:“我们等等吧。”
兵马将王府包围,一群人鱼贯而入。谢司涉无奈,往墙根边上一坐:“有趣,那便等着吧。”
反正,真要是不妙了,他在这里,也能及时开溜。
王府里窸窸窣窣,身着兵甲的步兵们在都尉黄涛的带领下,有序抄进了前院。
前院里,两男一女好以整暇静站着。
黄涛的目光依次在这三人身上转了转。
最左的是琅琊郡主,因为愤恨,她看上去有些僵硬,微微发着抖,双目充血通红,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一样。
中间的是王府那位门卿,他倒是跟往常见到般无二,在一片火海前依然平定自若,矜贵清美。
倒是最右边的那位…黄涛竟然在这张俊朗英俊的脸上,看出了…不耐烦?
不耐烦??
燕燎冷笑:“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本王怕天都快亮了。”
黄涛:“…??”
亏他还派兵封城搜查,就是怕他们跑了,没想到他们不但不跑,还傻愣愣地等在王府里。
而且…就三个人啊!三个人,想上天不成?
燕燎不想多废话,直接问:“吴泓景呢,让他滚出来见本王,既然敢带兵来了,就别缩在后面当孙子。”
“呵,燕王说什么呢?”
两列兵士微微让开了条道,吴泓景手里拎着司马愉的耳朵,身后跟着吕和顺以及三个官吏,缓缓往燕燎这边走了过来。
但吴泓景很谨慎,在前院院门处就停下了脚步,再不多往前走一步。
吕和顺疑惑:“就…就三个人???”
就三个人?燕燎双目璨亮,唇边掀起一抹笑意。
吴亥毕竟是被他从小一手揍到大的,别的人不敢说,至少这些兵卒,吴亥对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至于司马殷,她心神不宁的,燕燎压根就没准备让她动手。
燕燎想的很简单粗暴,吴泓景和吕和顺要是能好好说话是最好,要是不能好好说话,那可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小愉!”司马殷见到了司马愉,情绪激动起来,当场急唤了一声弟弟。
嘴里的布条被吴泓景拿下,吴泓景摸着司马愉的头,悄然使力威胁:“你有什么话要跟你姐姐说吗?”
司马愉扁嘴:“姐,我好疼,我好怕……”
司马殷没绷住,当下湿了眼睛,软鞭在她手中撒开,像一条赤练长蛇,咄咄逼人。
司马愉呜呜两声:“姐,你跑吧,你旁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见过他,他们是一伙的,吴濯亲口跟我说过,那是他以前的主子!”
司马殷挥舞的软鞭一窒,猛地看向吴亥二人。
吴亥:“……”
燕燎:“……”
吴泓景:“……”
吴泓景一愣。
他编造吴亥心狠手辣谋害漠北王的事,司马殷不信;他编造吴亥与燕王合谋造反的事,司马宗不信;只有这个司马愉,竟然什么都信了!
哈哈哈,吴泓景差点笑出了声,突然感慨之前没杀了这小子也是件好事,这小子简直…脑子有深坑!
司马殷当场就远离了吴亥和燕燎,独自一人站在快要临近兵士的方位,满脸警觉,举目皆兵般无措。
司马殷其实已经很坚强了,正常的姑娘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早该傻了,她还能强作镇定地握着武器试图挣扎,实在是很难得。
就连吴亥都在心里赞赏了司马殷两句。
燕燎怒火直窜,冷笑道:“吴泓景,你敢不敢靠近点?”说着,燕燎就往前走。
燕燎一动,在场的兵士都摆起了迎战姿势,密密麻麻的刀枪对准燕燎,以防他有所动作。
“本公子为什么要靠近?”吴泓景觉得可笑。
他又不傻,能群殴,为什么要单打独斗?
吴泓景说:“燕王,你要把五千军马都杀光吗?就算你能把五千人杀光,你还有力气防备你身后的人吗?”
燕燎身后的人,正是沉默不语的吴亥。
吴泓景笑得十分开怀:“燕王啊,你来到琅琊郡,联合我家弟弟出手,是不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两年前在咸安,我这好弟弟是怎么把你父王推进死路的?”
吴泓景话音刚落,燕燎的脸色蓦地寒了下来,极重的杀气从他身上四溢开来,离得近的那排兵士们忍不住都打了个哆嗦。
不单单是燕燎,就连他身后的吴亥也微微变了脸色,长睫之下阴戾横生。
燕燎抽出腰刀,紧紧盯着吴泓景,一字一顿道:“你敢提我父王,是怕死的不够痛快吗?”
吴泓景拧着司马愉耳朵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在司马愉陡然凄厉的一声喊叫里,吴泓景冷言道:
“吴亥再不济,也是我姑苏吴氏子弟,你当真就信他?你当真不想知道,你父王两年前是怎么死的?”
被弟弟一声尖叫扰乱心神,司马殷更加六神无主了,她的脑子又钝又痛,完全不能理解吴泓景到底想说什么。
吴泓景的话根本是自相矛盾的!他一会儿说吴亥谋害漠北王,一会儿又说吴亥联合燕王对王府下手……
可吴亥若真的谋害了漠北王,燕王还会跟一个杀父仇人联合吗?
司马殷都混乱了,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难道燕王也是不知情的?难道燕王也是被吴亥蒙在鼓里的?
难道吴亥,他不仅欺骗王府,也同时在欺骗燕王?
难道是这样吗?
吴亥和燕燎还有吴泓景的兵马,他们三方排成一条直线样,司马殷站在一角,看着情势不明的三方,捂着脑袋大口呼气,努力想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些。
最后方的吴亥一言不发,他眼底冰寒冷戾,看吴泓景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其实在三人刚刚抵达王府正门、还没有和齐熬两人分开时,吴亥冷静的外表下,血液就已经开始沸腾了。
在巷口,吴亥被王府火情扎痛眼睛的那一刻,是因为他知道,他最后重要的东西——
被吴泓景毁掉了。
吴亥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流动的很快,但同时心跳却又十分缓慢,血液是沸腾的,头脑却是清晰冷静的。
只因为吴亥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毁灭了。
范先生逝世时,是第一场毁灭,由心到身,吴亥被毁的体无完肤,黄泉路上都走了半截。
漠北王被害后,是第二场毁灭,怀着对咸安和燕燎的恨意,吴亥一人陷在咸安乱局里,铤而走险,将漠北王的遗体送回了漠北。
现在,是第三场毁灭。吴泓景将他藏在院子里的白狼,烧死了。
这是吴亥最后藏起来的好,被吴泓景毁掉了。
不仅如此,吴泓景还想挑拨燕燎和自己的关系?
吴亥简直毫无波动,他和燕世子之间的关系,需要外人挑动吗?燕世子没有理由都可以折磨自己,多了一个假的理由又能怎么样?
吴亥勾起了一丝笑,这一笑让所有前排看到的兵士都晃了神,就连吴泓景都为之一顿。
但吴泓景紧接着就发现,吴亥正盯着自己看,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看,看得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慌~
第66章 局势逆转
上出现了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