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他会飞(27)
又一盒酥饼从膳房取回来,小王爷坐去床边,涩痛的眼里满是发红的血丝,他衔开绣着云纹的被角,轻轻戳了戳道士白净的面颊。
“清霄,该起来了,吃点东西。”
道士的脉搏和气息是正常的,体内循序流淌的内力也平稳如初,可这几日下来,道士总是格外的嗜睡,一点也没有主动清醒的迹象。
“清霄,清霄?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道士裹着被子蜷成了一团,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压得发红,他睡得极沉,小王爷连着唤了他两次也没将他叫醒,最后只得像之前一样掰开半块酥饼放去他鼻子下面。
“唔……”
饥饿小人暂时踩住了困觉小人,道士昏昏沉沉的溢出一声闷哼,还未睁眼就循着味道伸出了手。
还没结痂的手臂不能发力,道士一头雾水的抓了个空,下一秒他的手被小王爷小心握住,稳健有力的环抱没有一丝耽搁,拥抱比酥饼先到一步,道士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险些被小王爷衣服上的龙涎香熏出一跟头。
宫里吃穿用度总是比军营里讲究,熏香盖过了酥饼的味道,道士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鼻尖和眼角有点发红。
“是不是还不舒服?我再叫太医来……”
“困……没事,就是困……”
道士摇了摇头,低头咬住了小王爷手里的酥饼,半长的碎发遮去了他偏白的面颊,本该细软乌亮的发丝显得有些黯淡。
大概是因为消耗得厉害,味觉也跟着打了折扣,他这几天嘴里一直没什么味道,香喷喷的酥饼突然变得不够甜了,他困兮兮的抵在小王爷肩上连着啃了两块,实在有些打不起精神。
“清霄?”
“——呼”
第三块酥饼啪嗒掉去了被子上,道士松开齿间,打出了一声软绵绵的小呼噜,困觉小人威风凛凛的反败为胜,他埋进小王爷的肩窝,浑浑噩噩的合上不停打架的眼皮,转眼又陷入了昏睡,
道士身上一定有不对的地方,小王爷守着不再酥脆的芝麻饼饼起了一嘴的燎泡,急得焦头烂额。
宫里的太医根本排不上用场,无论来看过多少次,他们只能给出脉象平稳没有大碍的结论。
就在小王爷一筹莫展的时候,边境的战事又有了萌发的迹象,小王爷回到京城的消息一传开,环伺的边境的敌军又开始记吃不记打。
豺狼虎豹天性相通,穆琮久不理政,穆国这对兄弟的权力更替已经是摆在眼前的事情了,他们必须趁着小王爷还没站稳脚跟群起攻之,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他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骚乱来得齐整且迅速,梁国有穆琮背弃婚约的理由在先,索性将脸皮撕破到底,行刺不成便大肆派兵压境,北边那群记吃不记打的紧跟着卷土重来,而先前一直安分守己的南境小族也开始朝着驻军的水寨挑衅,唯独被道士屠城的西境能稍微安生一点,不过他们那位年少的国君到底血气太盛,没过几日就连下圣旨硬逼着断了胳膊的上将军率兵出征,非要一雪前耻。
军报传来的当天深夜,寝殿边上的小书房灯火通明,四尺见方的地形图,全画上了密密麻麻的记号,穆琮提拔上来的左相是个难得一见的狠角色,文臣出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偏偏精通战事兵法。
换做平时,小王爷大概还能感叹一声,毕竟有文化的杀胚就是不一样,一方面干脆利落,顾头顾尾,一方面又玩得转远交近攻杀一儆百那套路数。
眼下他没时间在意这些,他揉了揉钝痛不止的额角,匆匆执笔代穆琮签了几道军令,国事当头,他本该立刻动身前往北境压阵,只是道士仍是昏睡不醒的状态,他说什么都不能走。
“王爷,现下光景,臣以为还是大局为重。”
左相是个执拗脾气,他捧了军令仍不急着动身,而是腰杆挺直的立在案前,直直看进小王爷眼底冷声开口。
“北境是我穆国多年顽疾,王爷镇守数年,应当清楚。拖上一日,就是一日折损,边境除了守军还有百姓,王爷三思。”
良臣佐明君,像左相这种暴脾气的良臣,是不介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小王爷逼成明君的。
他不卑不亢,甚至迎着小王爷皱紧眉头的动作进前了一步,穆琮好不容易将他扶到这个位置上,他要跟得是一个开疆拓土的君王,而不是一个会因为红颜祸水束手束脚的昏君。
“王爷,西境此前已有旧怨,南境水军又久不参战,而今已经——”
——祸水不一定都是红颜,祸水还有可能是一个因为一觉起来找不到小王爷而生了起床气,所以单手薅着他领子将他甩出去几十米的道士。
片刻之后,左相的后半句话消失在了飘着龙涎香的空气中。
他被一股恐怖的力道凭空抡起,宫灯的火苗和天上的星光在他眼中连成了一道长长的光带,他维持着双脚离地背朝外的姿势,听着空气在他耳边摩擦出尖锐的风声,随后精准无比的落进了正在寝殿大门换岗的侍卫甲怀里。
第32章
穆国左相,惊才艳艳,年少成名,文武双全,心志高远,筹谋在胸,誓要追随明君干出一番浩荡事业,然新官上任不足一月,就因某特殊外力因素造成腰肌挫伤,不得不休沐三日,静养卧床。
稀里糊涂背了大锅的小侍卫属于干长个子不长脑袋的那一种,他思前想后,只当是自己的衣甲太硬,硌坏了细皮嫩肉的左相大人,完全没有深入思考不会武功的左相大人为什么会从寝殿里头“飞”出来。
于是秉承着男子汉敢作敢当的理念,小侍卫决定负责到底,他在小王爷语重心长的建议下,郑重其事的在相府门口站了三天岗。
三天后,能下地行走的左相一瘸一拐的扶着后腰走出相府,打算重新进宫进谏,小侍卫虎头虎脑的冲了过去,一把背起了满脸写着活见鬼的清瘦男人,三步并两步,大步流星的做了左相的代步车马。
小侍卫脚力很稳,一路上没怎么颠簸,从相府到宫城,饶是左相这种难得的狠角色也不免陷入短暂的死机的状态,耳根发红的受着百姓们意味深长的注目礼。
两刻钟的功夫,小侍卫行至寝殿门口,他小心翼翼的屈腿蹲下,兜着左相窄瘦的腰臀将人放去地上,全程眉目单纯,脸不红气不喘,只有额上冒了点细汗。
“相,相爷……到地方了,您进去吧,我在外头等着。”
国中右相位置空悬,即便有也是个名义上的虚职,左相当然担得起这一声相爷,只是他年岁尚轻,人又生得格外俊逸好看,小侍卫一直觉得这么叫老气。
“……”
老实人好欺负,但在某种意义上,老实人是聪明人的天敌。
娃娃脸的侍卫神情赤诚,一看就是个被人忽悠的憨货,若是太平年间,这样大的孩子应当是在街头飞奔乱跑的小混球,而不是早早进宫当差,试图为家里博一份立足之本。
左相眼角微抽,半张的嘴巴悻悻闭上,他沉默着拂袖离去,初秋的日光为他镀上一层明亮的光晕,笼住了他略有踉跄的身形。
小书房里换了熏香,道士不喜欢龙涎香的味道,小王爷便特意叫人换了一份闻起来清甜的香料。
堆满军报奏折的案几淹没了奋笔疾书的小王爷,左相稍稍缓和了神情,正欲拱手行礼,结果就听见案几后面传来了几声咯吱咯吱的动静。
——堆成山的折子不仅挡住了小王爷,还挡住了枕在小王爷膝上吃酥饼的道士。
受害者和罪魁祸首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来得格外突然,被徒手甩出去几十米的体验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左相神色一僵,后腰反射性的开始抽疼。
“王爷,臣——”
“吃完这个就别吃了,快到饭点了。”
左相深吸一口气,重新做了一回心理建设,只是他刚一开口,小王爷便直起身子放下了笔,专心致志的屈指蹭了蹭道士腮边的酥饼渣子。
“……”
哄孩子都没有那么哄的,更何况是哄一个可以只身杀尽千军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