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他会飞(35)
“攒了多久啊?”
“好多年呢!你都不知道,那东西卖得可贵了!”
小王爷是个极其勤俭的小王爷,北境一向不宽裕,他的俸禄一直贴补军中,直到今年他重返京城有了实权,手上才渐渐宽裕起来,但他不能用穆琮给他银子买这种具有独特意义的东西,这种充满仪式感的花销必须从他这么多年省下的老婆本里扣。
“我好不容易才……”
小王爷鼓着腮帮子说得正起劲,却突然觉出了不对,他直起身子眨了眨黑黝黝的狗狗眼,这才发现问他话的不是抱着他的道士,而是裹着被子坐在道士身后的顾清毓。
“——啧。小清霄,要不你还是跟师兄走吧,这玩意买不起可不行啊,直接影响生活质量。再说了,你看他穷的,过几年保不齐就没钱给你买酥饼吃了。”
作为一个被吵醒的人,顾清毓算是脾气好的,他盘膝坐起,挑着眉梢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黑亮的眸子被烛火映得亮闪闪的,熊熊燃烧着挑拨离间的小火苗。
“……”
小王爷指骨噼啪作响,心里仅存的那点感激荡然无存,
他跟顾清毓天生就不对付,从南境往北边来的这一路上,顾清毓在他耳边嘀咕了不下八百次“小清霄当年短手短脚包子脸,就是个眉清目秀糯米团。”
尽管离天降胜竹马的剧本还有十万八千里,但小王爷绝不介意防患于未然。
刚打了胜仗的小王爷恶狠狠的磨着后槽牙,打算把偷踹副将屁股的将胜之不武贯彻到底,顾清毓见状不妙佯装一倒,立刻病病歪歪的躺去了榻上。
“疼——小清霄——哎呀!师兄疼,浑身疼——要吹吹——”
顾清毓这个祸害不能杀,只能三百里加急给穆琮去一封信,让他赶紧给顾清毓赐个婚,而且得是不接旨就咔嚓一下变成小太监的那种赐法。
小王爷僵在原地,在三秒钟之内得出了这个怨毒结论。
而顾清毓还远远想不到帮忙帮到把自己卖了的以后,他得意洋洋的弯起眸子,满意之极的看着被他恶心到的弟媳妇,总算是出了这口在野地里蹲了三天的闷气。
“不能偏心,师兄也疼——也要吹……操?!别过来!!小清霄,我警告你,你不要仗着……小,小清霄?”
“……你不是疼吗?”
嘴上说要,实际又不要,男人真是一个复杂的生物,起身走到行军床边的清霄道长如是想。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抬起右手抚上顾清毓的脑袋,尽管指尖上还带着羊腿肉的油花,但他确实是有模有样的摩挲了两下。
这是道士第一次开始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关心除了小王爷之外其他人,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刚刚还死掐的两个男人同时怔在了原地,道士则眉目低垂,自顾自的揉搓着顾清毓的发旋。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练功太累,直接睡在了山巅的积雪堆,后来是师父背他回去,把他抱到床上,他迷迷糊糊的蜷缩成团,打了一声软唧唧的呼噜,半大的顾清毓忍不住凑上来摸上了他的发顶,而他们古板肃穆的师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反倒是跟着顾清毓一起弯下腰来戳了戳他的脸蛋。
——他从来都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即便是他浑噩不知的年月里,也是有人记挂着他的。
“你多睡会,醒了就不疼了。我和阿行去隔壁,不吵你。”
道士轻声开口,依旧平缓的语气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温度,他本是想给顾清毓理一理乱糟糟的头发,无奈越弄越乱,只能做贼心虚悻悻罢手。
他不太好意思的牵起小王爷衣角往外走,想给人家腾出地方好好休息,可他刚一转身就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又特意走回床边蹲下身来,满脸赤诚的给顾清毓传授经验。
“还有一件事你得知道。那个膏不是每次都要用的,也可以不用,不用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也会很舒——唔唔唔——”
第41章
离开北境之前,道士专程回了孤山。
这是他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走山路,踩着积雪,淌过暗冰,循着山石嶙峋之间的陡峭小路,像寻常人一样一步一步的从山脚往上爬。
云雾同他擦肩而过,抚给他满面湿凉水汽,穿梭不休的山风吹乱了他披散的白发,还将山巅的落雪带到他冻红的鼻尖上。
“看路,道长——看路,这处特别陡,你抓着我走,别松开。”
许是发觉道士放慢了脚步,负责在前面领路的小王爷立刻紧张兮兮攥紧了道士的手。
——明明是这样陡峭难走的路,小王爷却已经烂熟于心了。
道士薄唇轻抿,心里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小王爷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到底付出了多少,而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山上,最多在心里揣着一点小小的期待。
“道长?清霄?”
为了方便爬山,小王爷换了贴身的短打,头发也规规矩矩的束成了发髻,他回过身来,眉目澄明的看向停下脚步的道士,黑黝黝的眼里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光亮。
小王爷的目光永远都是这样的,小王爷的目光永远都是这么干净、热烈、单纯。
道士忽然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马车的车轮声盖过了风雪交加的呼啸,涂着金漆的红木盒散发着香甜无比的气味。
他没见过这种精美的盒子,不会打开扣搭,更等不及细心研究,于是盒盖被他用内力碾成了一小撮粉尘,细微的响动让小王爷从梦中惊醒,他两腮鼓鼓的叼着酥饼跟半大的小王爷对上目光,他以为小王爷会像之前那些马贼客商一样把他当成妖怪,为此他还特意凝了一下内力堵住耳边的穴道,以免被惊慌失措的叫骂声震疼耳朵。
但小王爷没有,小王爷没有喊,没有叫,甚至没有怪他偷吃了东西。
在短暂的惊愕后,半大的少年人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一边将食指凑到唇边示意他不必说话,一边轻手轻脚的凑到他面前,替他蹭去了嘴角的残渣。
“怎么了?是累了还是——”
柔软华美的狐裘从道士肩上滑落,无声无息的坠去雪地里。
冰冷潮湿的山风带走了小王爷的惊呼,他在蜿蜒险峻的山路上被道士扯进怀里以吻封缄,碎石从他们脚下滚落悬崖,带出一声模糊的轻响。
这是一个迟到很久的亲吻,或许在当年那个月色皎白的夜晚,它就应当降临到小王爷身上。
后半段山路,道士是被面红耳赤的小王爷背上去的。
山顶还是老样子,简陋素净的屋舍门口堆了不少积雪,一度盖住了道士为了养花而掘来的黑土。
道士是来同孤山道别的,他功力折损,体质虚弱,如今已经很难承受山上的寒气,明日他就要跟着小王爷回京城安心休养,少说也得待个三四年。
屋里其实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只有些寻常旧物,可小王爷怕道士想家,一定要把能打包的东西都带走,他翻箱倒柜的折腾,连着床褥枕头一并打成铺盖卷,最后还在床底的破箱子里翻出了小道士当年穿过的小道袍。
粉雕玉琢的小道士几乎是立刻就在他脑海里成型了,并且还是会仰着脑袋眨着眼睛喊王爷哥哥的那一种。
脑补能力优秀到过分的小王爷双手颤抖着把陈旧的道袍抓在胸前,激动到热泪盈眶满地打滚,脑袋磕到床脚的瞬间,他也顾不上疼,只把脸埋进小小的道袍里狠狠吸了一大口。
小王爷这边兴奋到快被捕快叔叔抓走,道士那边倒是平静得很。
小王爷收拾房间的功夫,他独自去了后山,想着在走前给师父坟前清理干净,以免山石塌陷,再把本就寒酸的坟茔冲垮。
于道士而言,师父这个存在总归是带着几分特殊意义的,老头是将他从人世间剥离的始作俑者,也是传他绝世武功的高人。这种复杂又奇异的感情实在是太难以应对,他踩过厚实的积雪稀里糊涂的思考了一路,最后也只能粗略的认定他师父大概是个好人,毕竟师父每次从山下带吃的回来都会先把肉多的那一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