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来,接下来的这场席面不如不吃,或许他真该病弱一回,装个昏迷什么的……
一棵梅花树的枝丫伸进了亭子,到了方瑾凌的面前,带给他一点粉红。方瑾凌轻轻一叹,便要伸手去挠一挠那顽强的小花苞。
“我说方家小兔子,少听钟家小鬼扯犊子。”忽然亭子后面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刹那间,方瑾凌缩回了手,所有的思绪也被这突然而出的声音给惊跑了。
缓了一会儿,他趴上沿栏,寻着声音往下看,惊讶地看到亭子下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明明很俊俏却因为嬉皮笑脸,毫无正形反而变得分外欠扁的七皇子!
“爷都说了,安安分分地回家去,别参合这种破事,否则你跟你娘怎么哭都不知道了。”刘珂笑得恶劣极了,仿佛已经看到方瑾凌在哭鼻子。
第24章 试探
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去湖边假山见王家小姐了吗?
各种念头在方瑾凌心中淌过,最终落到嘴里便是:“你偷听我们说话?”
“恶人先告状了吧,这儿是我先来的,然后你们才偷偷摸摸地一前一后来私会,本殿下是正大光明地听。”刘珂理直气壮,一点也听人壁角的不好意思,“谁知钟家小鬼不怀好意,正欺骗你这只单蠢的小兔子。”
方瑾凌虽然对这人张口闭口称他兔子很不喜欢,可是这话却让他心中一动,抿了抿唇,他脸上露出不相信来:“你胡说,钟齐哥哥对我一直很照顾,他说这些也是为我好。”
刘珂简直气笑了,抬手指着方瑾凌,啧啧两声:“说你蠢还不乐意,杨慎行是什么人,就靠你娘一纸状书就能扳倒的话,他这会儿早滚回西南去了,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我朝以德治国,怎么会毫无用处?”方瑾凌嘴硬道。
“笨,德有什么用,像本皇子全天下都骂,可就是把爷的脑袋上骂出花儿来,那王氏女不照样得嫁,任那些蠢驴再怎么跳脚都没用。”刘珂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得意,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感觉。可看向湖边假山的目光又带着深深的讽刺,仿佛正透过梅树望见一群可笑的跳梁小丑。
这倒是让方瑾凌颇为意外,他心思微动,说:“都说景王爱护您这个弟弟,才舍得将王氏精心培养的嫡女嫁给你。”
说到爱护这个词,方瑾凌咬重了音,果然,就见刘珂脸上的嘲意加深,一脸你果真是个蠢货,但他没有再解释。
方瑾凌不蠢,所以在这只字片语中就明白,所谓的兄友弟恭也只是流于表面,那么王氏女的婚事也就没那么简单,而七皇子这棒槌似乎也没这么又臭又硬。
想到这里,方瑾凌立刻将钟齐的劝说抛到脑后,反而对面前的七皇子生出了试探之心。
“殿下,你好像不想娶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兼美女。”
闻言,刘珂英俊的眉毛一动,脸上的嘲意难得地稍稍减轻了些,故作姿态道:“打哪儿的结论,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娶,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方瑾凌见到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笑了笑:“彼之蜜糖,尔之砒霜,谁让她姓王呢。”
刘珂顿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抬头直望着方瑾凌,接着嗤了一声:“原来不傻,是个明白人。”
方瑾凌笑了笑,接着拍了拍围栏,邀请道:“您若不着急去惹事,不如上来坐坐?”
刘珂没拒绝,他没绕上来,而是直接单手攀住亭子栏杆,脚上踩住边沿,腿一蹬就跳上来了,干净利落地翻过了围栏。明明人高马大,可动作之敏捷,堪比猴子,方瑾凌看着好生羡慕,忍不住拍手道:“好厉害。”
刘珂嘴角往上一勾,眼睛在亭子周围一扫,最终落在方瑾凌身上:“你起来。”
做什么?
方瑾凌莫名,可是看着刘珂仿佛单手虚握着什么,于是便起了身,让出了屁股下的软垫。
刘珂走过来,小心地将手放开,露出里面的一只……鸟?
方瑾凌惊奇地看着:“这又是打哪儿来的?”
“就在亭子下捡的,不然小爷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躲角落里偷听你们谈话?”刘珂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方瑾凌无语,心说你总算承认了自己在偷听。
这只鸟很小一只,似乎尚幼,不过瞧它翅膀支棱不起来,细看嘴角还带着点点血迹,显然是摔伤了,正虚弱地伏在软垫上。不过幸好摔的不严重,也足够幸运让七皇子看到,这位大闲人才能寻着方向找到了坠落小亭下的鸟,不至于让其冻死。
方瑾凌见他从桌上的糕点捏了一点碎屑洒在幼鸟的面前,又将方瑾凌喝剩的杯子拿过来喂水,可惜受惊的鸟儿并不给他面子,毫无动静。
刘珂拿手指弹了弹它的脑袋,提醒道:“傻鸟,要是还想再追上你的鸟群,就乖乖的吃东西,爷心情好就给你找大夫治,不然你就别想再看见娘亲了,懂吗?”
鸟要是能听懂人话,它就成精了。
方瑾凌站在边上好以整暇地看着,本以为七皇子自说自话,唱独角戏,没想到那只鸟犹豫了一下,还真的啄了啄细碎的糕点。
刘珂见此顿时满意极了,笑道:“还知道好歹,比旁边这只傻兔子聪明多了。”
谁是傻兔子?
方瑾凌很不高兴,他说:“殿下既然觉得钟齐哥哥说的不对,那我们母子又能如何呢?”
云阳侯摆明了讨厌尚轻容,丈夫厌恶妻子,这个家就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刘珂闻言,往石凳上一坐,双臂张开,靠在那栏上,懒洋洋道:“将门之女,武侯之后,非得留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这种烂透的男人,留着何用?看开点,趁着这个机会和离算了,至少你娘还能走。”
方瑾凌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隐晦不明,然后问:“那我呢?”
“你?”刘珂上下打量了方瑾凌一眼,“要是舍得就跟着走呗。”
方瑾凌眸光微动:“敢问殿下我怎么走?”
“方才钟家小子不是说了吗,聪明点就拿着那纸状书去找杨慎行,让他放人。”
这话颇离经叛道,在常人眼里也就只有这满身荒唐,唯恐天下不乱的七皇子才说得出来。再配上戏谑的口吻,以及那张不正经的脸,跟胡诌没什么两样。
谁要真按照他的鬼话去做,别人只会觉的那人疯了。
当然刘珂也没指望方瑾凌会听,他就是吃饱了饭多管闲事,说完就没再搭理,摸着小鸟的毛,似乎这鸟比人让他更感兴趣。
可是突然,身后传来少年一字一句的声音,“多谢殿下,可我不仅要我娘和离,让云阳侯放我离开,还要将侯府所有的一切都一并带走,一根针都不留,送这些烂人名扬天下,遗臭万年,以此赔偿我娘受到的欺骗和伤害,以及十多年的青春损失。”
刘珂摸鸟毛的手一顿,接着一脸见鬼地回头。
刚是这小子说的?
只见方瑾凌那稚嫩的脸庞,带着的依旧那淡淡而腼腆的笑容,苍白的脸色一看就知道身体极弱,毫无威胁。可越是这般人畜无害,越让刘珂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冰凉感。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用惊异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方瑾凌。
方瑾凌走到软垫旁,靠近刘珂,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这只幼鸟,然后以照旧软而糯的声音不缓不急地说:“王氏百年,底蕴深厚,景王殿下既然舍得用王氏女来笼络您,看来都这么多年了,王氏一族依旧尚未完全掌握在王尚书手上。殿下,真是可喜可贺。”
“娘的,我竟然看走眼了,忒么你这只狼崽子披兔子皮?”刘珂震惊。
方瑾凌闻言宛然,也恭维道:“彼此彼此,七殿下,您这副玩世不恭,躲得起惹不起的废物点心形象,也立得非常稳。”
“我琢磨着你这话好像不是在夸奖我。”刘珂说道。
方瑾凌眨了眨眼睛,脸上写着四字:你听错了。
两人装模作样互相看着,突然刘珂拍着栏杆哈哈大笑起来,而方瑾凌则弯了弯眼睛,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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