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还没得到准话,就让刘珂那小子搞砸了,不过不是要紧的是,再去催一催便是。”
大成宫
刘珂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形挺直。
夜晚的烛光有些昏暗,映照在地上留下一圈圈的阴影,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丹陛上,坐在龙椅的皇帝头发白了两鬓,深陷的眼窝看起来有些萎靡,仿佛虚的很,可是眼睛却严厉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
“你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
声音低沉威严,却没有任何温度,刘珂已经习惯了,照旧低着头沉默以对。但是嘴角勾出个讥笑的弧度,心说那可多了。
顺帝眼睛微眯:“怎么,闯了祸就知道装鹌鹑,朝廷大臣一个个跟朕告状,皇家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刘珂闻言抬起头来,惊奇地问:“皇家还有脸面这种东西吗?”他往顺帝边上站立的太监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那是个面白清秀,容貌漂亮的少年,此刻眉宇间还尤带着一丝旖旎昳丽。被刘珂这么一看,不禁往后缩了缩。
突然龙椅上传来一声怒喝,伴随着龙头椅背上重重地一拍:“放肆!”
刘珂听话地把眼神给收了回去,耸了耸肩,继续规规矩矩地跪好。可是这种故作乖顺的姿态并没有让顺帝息怒,因为每一次闯祸,刘珂都是这个模样。
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概更加贴切一些,下次还要犯,想到这里,顺帝更加生气:“如此不知忏悔,目中无人,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你!”
这话让刘珂放在身侧的拳头下意识握紧。
“这么,你还不服?不是朕仁慈,焉有你在?”
刘珂笑了,他真诚地问:“那怎么就没直接掐死呢?”
“啪——”一盏茶直接砸在他的脚边,碎瓷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背。
顺帝大声地问:“你说什么!”
刘珂低头看了看慢慢渗出血迹的伤口,仿佛没感觉到刺痛。
“你再给朕说一遍!咳咳……”似乎说的太急,一口气没顺下去,顺帝便咳嗽起来,伛偻着身体扶在龙椅上一颤一颤,弄得身旁的小太监满脸恐慌。
终于一个老太监听到了声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啊呀,皇上息怒,您骂归骂怎么将自己给气着了。”这位才是服侍帝王身边长久的內侍大总管,秦海,“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给皇上倒水。”
小太监似乎刚来不久,手上还不稳,倒得茶水都洒了,但总算递到了顺帝面前。一口水下去,顺帝粗喘了几下,终于缓过气来,他脸色潮红,眼含愤怒:“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这次朕不会容忍你了!既然不想留在京城,那就给朕滚出来!”
听此,刘珂蓦地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顺帝冷笑一声:“现在怕了,刚才嘴不是很犟吗?”
刘珂的眼睛慢慢变深。
顺帝生的儿子很多,但是留住的成年皇子却只有三个,他对刘珂的感情是最为复杂的,见他沉默,口气微微放缓,“知道错了?”
然而刘珂却抬头问:“儿臣能滚了吗?”
顺帝顿时脸上一滞,接着暴怒地吼了一声:“滚——”
刘珂麻溜地从地上起来,腿脚利索地就滚了,气得顺帝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皇上,请消消气。”待他一走,秦海安抚道,而皇帝闭着眼睛胸口直起伏,最后恨恨一声,“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秦海劝慰:“七殿下还小,不懂事……”
“都二十了,还不懂事?”
“可这不是还没成亲嘛。”秦海讪笑了一声,说着他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歇着吧。”
小太监垂了垂眼睛,细声道:“是。”
门口,刘珂还没走远,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台阶边的柱子,见到小太监出来,玩味地往他脸上看。
小太监躲了躲,却被刘珂拦住了:“躲什么,新来的,叫什么名儿。”
小太监低头回答:“回,回禀殿下,皇上赐名小元……”说到最后两个字,如蚊子呐喊,几乎模糊的。
“我是问你原本叫什么。”
小太监下意识地抬起头,愣了愣。
刘珂脸上带着不耐烦:“不记得了?”
“元,元风,竺元风。”
“什么时候入的宫?”
“一个月前。”
“读书人?”
小太监脸上露出难堪,似乎不愿意侮辱这三个字。
“啧,就知道,又是秦海那老不死的干的缺德事。”刘珂眼里产生一股厌恶,他看了小太监一眼道,“少了物件就不是读书人了?换一条路继续走就是了。”
刘珂说完,转身下了白玉阶,远去。
刘珂虽然没成婚,可年纪却不小了,虽说还未封王按理该住在宫中,不过对他这种完全不在乎繁文缛节的人来说,管他呢,照样在宫外置办了宅子,只要顺帝不是忍无可忍,跟他计较,他懒得回宫住着。
宅子不大,三进三出,这还是景王送的,他收的坦然,可是里面的人,却已经相继换的七七八八,除了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还伤了一只眼睛的哑巴没被清理出去。
那哑巴孤苦伶仃,无儿无女,疯疯癫癫地又哭又跪,刘珂这才不耐烦地留下来,在府里做个粗使扫洒。
可如今这哑巴正坐在书房里,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翘着二郎腿的刘珂,他脸上已经看不到外人眼里的老实巴交,只留下历经岁月的沧桑,和遭受苦难后的坚韧。
他沙哑着声音说:“皇上既然这么说,他便已经打定主意让您离开京城,最晚开春,您就可以分封了。”
“你说我能封哪儿?”刘珂摸着下巴问。
哑巴道:“您可以看看舆图,只要是荒凉之地,皆有可能。”
荒凉,意味着人少,收成少,气候还艰难,刘珂作为王,封下百姓的日子都不好,他能好到哪儿去,远没有在京城来得快活。
“那我的日子恐怕得艰难了,朝廷连大臣的俸银都拖欠,绝对吝啬给我安家银子。”
哑巴低哑一笑:“无妨,您将来不会缺这些,重要的是您能远离是非,韬光养晦。”
“你是说新政?”
“杨慎行注定要进内阁,可想要推行新政却没那么容易,景王一定会全力阻挠,那时候,朝廷便只剩下乌烟瘴气,最终两败俱伤。”
刘珂重重点头:“那本殿下就等着他们鹬蚌相争吧。”他脸上一派轻松,好似高枕无忧。
哑叔见此微微一哂,脸上起伏的沟壑挤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恐怖。
“虽说王氏的婚事定然成不了,可您也别掉以轻心,怕就怕另择人选。”
“我都要滚出京城了,这对母子还不死心?”刘珂看着哑巴,忽然问道,“说来外祖父究竟给我留了什么,这么想要?”
“是……”哑巴还没说完,忽然一阵胸闷传来,身体顿时弯下佝起,刘珂见此忙跳下椅子,扶住他,“哑叔,你怎么样?”
眼前一片模糊,声音仿佛听不见,不知过了多久,五感才渐渐回来,他看着刘珂惊慌的表情,一把抓住道:“别,别找太医……”
“你都这样来了,还……”
“死不了。”哑巴嘶嘶地笑起来,“我这条贱命,还得好好活着,看到那些人的下场才行……别废心了,免得遭人怀疑。”
刘珂捏紧了拳头,而哑巴将其泛白的手指则一根一根地打开,仿若无事道:“留给您的是百年王氏的底蕴,您觉得如何呢?”
刘珂闻言心中一动:“外祖都不曾告诉我。”
“太早了,您如今是守不住的。”
刘珂将哑巴扶回椅子,沉吟道:“虽说娶个老婆也没什么,可就怕小麻烦带来大麻烦,无穷无尽,看来我们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哑叔,你有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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