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真晕晕乎乎地张开嘴同燕迟唇舌交缠,一边心想这亲嘴的滋味真是好,一边心想不能再这样纵容他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燕迟凭什么无法无天。
下一刻,床边的帷幔又严丝合缝地闭上。
直至日落时分,外头天色完全黑下,那晃动不止的床榻才停下。彼时季怀真大汗淋漓,昏昏欲睡,又翻来覆去将燕迟骂上几句,才想起隔壁厢房还晾着些人,面色一变,正要爬起,燕迟便将他一按,说道:“早走了,睡你的就是。”
说罢,便又替季怀真盖好铺盖,坐起穿衣。
季怀真沉默一瞬,见燕迟起身往外走,追问道:“去哪里?裤子还没穿上就想着赖账不成。”
燕迟恼羞成怒地将人一瞪:“谁要赖账,我看你才是那个喜欢赖账的,我去给你端些饭来。”
一听原来如此,季怀真才满意,大度地一摆手,放燕迟走了。
房门一关,燕迟站在长廊上,脸上那恼怒神情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等在一旁的副将见他终于出房门,才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有人要见。”
燕迟又平静道:“那些人都抓住了?”
见副将点头,燕迟方沉声道:“辛苦了。”眼见副将要领着自己往外走,燕迟又忽的想起什么,打断道:“等等。”随口朝侍从吩咐:“若你家大人问起,就说我出去买些吃的,一会儿就回,他要是困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说罢,不顾侍从微妙神情,朝面色同样诡谲的副将道:“带路。”
二人出了芳菲尽阁,一路来到后巷,只见那路尽头停着辆马车,燕迟四下打量,略一沉思,才蹬了上去。
见那车帘一掀,里头坐着一人,神情阴郁,面带女相,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骨刀,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依旧的獒云。
他冷冷一看燕迟,勾唇笑道:“七弟,你要把我的人扣到什么时候。”
燕迟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掀开车窗对副将吩咐着什么。过不多时,见那副将压着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面生的夷戎人走了过来,正是白日里跟着乌兰,后又被季怀真以挑选投壶器具之名悄悄放走的人。
燕迟道:“你的人,我毫发无损地还回来了。”
獒云不吭,细细打量燕迟,只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二人只是一两月未见,这向来被他看不起的七弟身上居然隐隐有了王者之气。
车内视线极暗,他看着燕迟,竟有种昔日看着苏合的熟悉感,心中猛地凛然起来。
“你将我的人扣住,不就是要逼我现身?现在我来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难道跟齐人睡上几觉,连他们弯弯绕绕遮遮掩掩那套都学会了,莫不是季怀真他……”
那讥讽话语还未说完,就听燕迟打断道:“你杀不了他,也不能杀他。”
獒云登时沉默。
慢慢的,他脸上讥讽褪去,又阴沉邪佞起来,反问道:“是我杀不了瀛禾,还是你不会袖手旁观看我杀他,父亲是因谁而死,你可都忘了?是,我承认,与瀛禾相较,论心机谋略,我不如他,这大可汗之位终究不是我的。可我杀父之仇必定要报,拓跋燕迟,究竟是你怕了他,还是你觉得杀了他,跟随他的人会报复你,耽误你当皇帝了?”
第121章
话音一落,獒云已是不住粗喘,动了真怒。
可燕迟却沉静无比,对獒云的话不加以反驳,更不给予解释,只静静看着窗外,眉心印着一丝疲倦,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过后,燕迟叮嘱道:“我不管你和季怀真有什么计划,但大哥绝没有你想的那般好蒙骗,他不会信任任何人……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爹临终前要我无论如何保你一命,我定会做到,不会眼睁睁看你去死。”
獒云讥笑道:“你才要好自为之,保我一命?还是看好你家季大人吧,别让他到最后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罢,一脚踹开紧闭的车门,含着怒意离去。獒云带着他的属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副将跟了过来,在燕迟耳边道:“殿下,收到临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了,那位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即日开拔。”
燕迟道:“知道了。”
他又在车中静坐片刻,疲惫至极,直至听见车篷上传来些许阵阵声响,才意识到外头下了雨,这才想起季怀真还在等着他,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屋中气得跳脚。
燕迟抹了把脸,揉走一脸沉闷,想起季怀真,又精神奕奕起来。
季怀真这不省心的果然在屋中嘀咕摆脸色,心想被人按在榻上不管不顾地日了几次,日完还不给饭吃,当真过分。
他大概猜到燕迟干什么去了,只是气愤走之前也不知给他留口给吃的,害他白白等待。
听见推门的动静,方摆了张冷脸,装腔作势地看了过去。
“殿下,干什么去了,这么大会儿功夫不见人影,我芳菲尽阁的人手不至于短缺到这种地步,要殿下你亲自劈柴烧水吧。”
被他这满口讥讽语气一嘲,燕迟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只讪讪坐到他身边去。
看见燕迟满肩雨水,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失落疲倦,如同只落水狗,季怀真便知他说不定又给人泼了冷水,或是心中没底。
季怀真不忍心再为难他,不再作怪,四目相对间,没好气道:“吃什么,我去做。”
燕迟困惑道:“总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二人对视片刻,猛地异口同声,惊恐道:“阿全!”
阿全还在家中等着他们!
燕迟正要起身,季怀真却将他按下:“罢了,我让白雪派人带话,今夜就不回去了,让阿全早些睡就好,外头下着雨,别再折腾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外走。
门在身后一关,白雪果然在外头等着,季怀真带着她走到无人之处,确保燕迟听不见了,才开口询问道:“他方才可是去见了獒云?”
白雪点头:“属下这些日子一直派人留意着燕迟的动向,这小子只是明目张胆地游走在氏族之间,可若说他不顾忌瀛禾的猜疑,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意头,可军营那边却毫无动静,他若要夺权,必定要以武力压制。”
季怀真思衬半晌,沉声道:“……上京局势尚未明朗,旁人的眼睛都在他兄弟二人身上贴着,李峁未有动静,鞑子那边也无动静,燕迟若此时向瀛禾发兵争权夺势,很容易被反将一军……他在等一个机会。”又问道:“陆拾遗那边可有消息?”
“他说三天后是动手的好时机,还向大人讨两样东西。一柄短刀,一瓶药。”
季怀真沉默半晌,方点头道:“知道了。”
白雪又将一张纸奉上。
季怀真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这什么,明知我不识字,还拿这些恶心我。”
“并不是书信,而是一张瀛禾府上的地形图。”
“这还差不多。”季怀真接过,仔细收好,又吩咐道:“不必派人去回复陆拾遗了,他如今在瀛禾眼皮子底下,需得小心行事。我今夜不回府,你替我回去看着阿全吧。把这地图誊一份送去给獒云。另外,你再去通知郭奉仪那群人,钱我收下,事我也应下。三天后的戌时,亲自送到我府上,我不要银票,必定兑了真金白银拿来给我,大人我要听见响的,要摸得着的。”
白雪讥讽道:“这些人还真是奇怪,城破逃走时不想着带上陛下,要另立新君,现在来到瀛禾手下,居然想要救人。”
“真心实意想救陛下的人屈指可数,郭奉仪算一个,至于剩下的……”季怀真跟着皮笑肉不笑,“是怕若空着手逃去临安,抱不上李峁这条大腿罢了。不过话说回来,李峁又算哪门子大腿,你信不信有些人要比我们明白,已经想好了被瀛禾发现后如何撇清关系,如何表忠心。这群人要能成事,大齐怎会亡国。等政权稳定下来,瀛禾不会留他们性命。”
“今日过后,那群人必定要猜测我与燕迟的关系,就随便他们猜,但注意把控引导着些,猜我居心叵测也好,两面三刀也罢,但不可让他们知道我与燕迟真的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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