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从未哭过,哪怕噩梦缠身,哪怕一身骨头被阴气啃噬,痛如刀绞,他也未曾掉过一滴泪。只是轻轻一个回应,便让他这么多年铜墙铁壁般的意志决了堤。
李玄度心疼的要碎了,他抚上赵珩脸颊用拇指抹掉泪痕,捧着他的脸将双唇覆上,小心安抚。
腰间骤然一紧,滚烫的手掌覆在腰间,越缠越紧。直到头顶一转,双脚腾了空,纤薄的背着了床板,李玄度才察觉到哪里不对。
“不是……这样不对……”他挣扎了一下,想占据主导之位,却被赵珩死死禁锢着。
那死小子舌尖抵着唇角,笑的邪气:“先生身子骨不好,这种事儿怎好让先生操劳。”
李玄度气急败坏:“谁是先生,你又没拜师,谁是你先生!给我滚下来!”
“既不是先生,那恕我难从命了。”赵珩力气大,丝毫不给李玄度反抗的余地。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帐内拢着一池春光,翻云覆雨。
李玄度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只知道这一夜如同在浪里漂泊翻滚,忽上忽下。直到一点阴沉的天光透进来,他撩了撩沉重的眼皮,酸楚的感觉方才席卷而来。
他目光呆呆的望着帐顶,耳边是赵珩清浅均匀的呼吸声。这一瞬李玄度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何尝没有察觉到赵珩的步步为营,从自己纵容这一切开始,就已经沦陷了。有回应的情才会开花结果,有今日之果,其实是他们两个人共同促成的。
也是在这一刻他方才明白,情为附骨之毒,乃世上巨毒之物。起初未曾察觉,等到心有所察之时,早已蚀骨灼心。可怕的是心知肚明这是一味毒,却心甘情愿,以身饲毒。
“毒啊,真毒……”李玄度翻了个身,循着一点暖意钻进赵珩怀里,坦然闭上眼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
第93章
有的人睡的香,有的人却没那种好运气。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自秦阳城主街疾驰而过。连日的降雨让城中凹凸不平的大街积了水,马蹄踏过,水花溅的老高。
直到城守府前,穿着蓑衣的长随方才勒住马。那马高扬起前蹄,长长的嘶鸣一声。长随跳下马,把马绳随手丢给小跑过来的门房,大踏步进了府衙,步履匆匆。
门房牵着马去了马房,潮热的天气闷的人心烦,马也显得焦躁不安。门房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那马拴好。他喘着几口粗气,抹了把被雨水淋湿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喂马的小厮安抚了暴躁的马,忍不住心疼道:“真是造孽啊,好好的马累成这样,跑的是有多急呀。”
门房“嘘”了一声:“轻声些,仔细给管家听见。”他说完四下里看看,然后神神叨叨的说:“我瞧刘大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冷的吓人,恐怕是有大事儿发生。这几日警醒着些,莫出错,仔细当了靶子枉死了。”
小厮哆嗦一下,缩着脑袋点了点头。
刘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城守黄志方才起身。小妾伺候他梳洗完毕后,在书房召见了刘会。
“打听到什么消息了?”黄志揉着脑袋,一脸疲惫。
刘会拱手道:“大人,不知是不是我们漏了什么风声,那坐在周皇宫的陛下突然下旨派人巡查秦阳。”
黄志手一顿,瞪着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你说什么?”
“属下怀疑我们暴露了。”刘会道:“甄司马说此事绝不会传到陛下那里,便是有消息透出,他也会在国都压下风声。可如今国都城倒未曾听说什么,反倒陛下突然下了旨,恐怕来者不善。”
黄志抿着唇不自觉的敲了敲桌子:“派了何人前来可打听到了?”
“碧水关副都督,顾兰西。”
黄志眉心突突直跳,顾氏父子可不是好相与的。
刘会道:“大人,此事会不会是甄世尧想拿我们秦阳做筏子,先假意取得我们信任,等赚了盆满金钵,便派他那好女婿来坐收渔利。顾兰西将门虎子,手底下有兵,若叫他进了秦阳城,别管是雾谷关军还是陇西军,谁都别想再进秦阳城!”
黄志冷笑一声:“你倒看得起甄世尧。陛下不是傻的,他当初虽许了两家联姻,但也一手将两家推上风口浪尖。顾氏父子非趋炎附势之徒,在碧水关安安分分,也素来不与甄氏亲近,倒相安无事。”
“倒是甄世尧,自以为找了个将门亲家,殊不知人家心里巴不得躲远远的,嫌晦气呢。朝中倒甄派见不得他风头盛,那段日子没少给他找麻烦。不然你以为萧裕那事儿能这么顺利?这背后恐怕还少不了顾家父子的手笔呢。”
刘会听了不由点头:“大人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在国都还打听了一下,听说顾兰西成婚后始终没再回过国都,将军府空空如也,甄家那嫡小姐不得顾兰西宠爱。而且听闻那位小姐身子骨孱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香消玉殒了。顾氏心里未必就没有怨气。只是这次顾兰西来秦阳,属下始终还是觉着不妥。”
“近来城中可有什么异常?”
刘会想了想,摇了摇头:“秦阳先是暑热,后又大雨,来往的行商少了许多,街上行人也不见多。马帮最近消停的很,龙虎帮那里也未曾听到有什么动静。不过依着时日,范亭恐怕离归西不远了。”
黄志摁了摁心口:“总感觉心里有些慌。这件事不仅我城守府、甄氏,还有雾谷关和陇西杨氏,任何一方出了岔子,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刘会道:“大人,圣旨才从国都发出,顾兰西接到旨意,再整军从碧水关出发,少说也需十天半个月,我们不如趁早动手。范亭毒入肺腑,已经病的下不来床,提前送他一程也省得他遭罪。”
黄志眼中闪过杀机,沉声道:“此事你尽早安排。”
——
“秦阳的局势很复杂。”魏擒虎说道。
赵珩把大家召集到书房,魏擒虎提笔简单画了一幅秦阳至陇西一带的地形图,用朱笔将雾谷关和飞虎胫圈了出来。然后丢出一个惊雷:“陇西杨氏欲侵吞秦阳。”
虽然早有如此猜想,但从魏擒虎口中说出来,姬元煦仍觉气愤不已。若杨氏高举反旗,明目张胆的谋取秦阳,他倒不说什么。但想想方今大周遍地筛子,杨氏暗戳戳搞事儿虽叫他心里膈应,却也只能忍着。
“雾谷关驻军果然生变了,不然你也不会沦落至此。”赵珩道:“我想知道雾谷关眼下是个什么境况,还有没有得救。”
魏擒虎抿了下唇,道:“大都督是忠义之臣。”
赵珩就明白了:“劳请你详细说说。”
姬元煦丢掉脑子里那点散不出的郁气,微微将身子往前一倾,面色深沉。
魏擒虎看了他一眼,他已知道眼前这人是大周皇长子。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这位皇长子品性不错,待小殿下也恭敬。小殿下今日将大家召集在一起,看来也是没有瞒着的意思。
便道:“魏擒虎乃粗人一个,言辞之中想必有些不中听,还请皇长子勿怪。”
姬元煦忙道:“魏副将但说无妨,大周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我心里都明白,用不着避讳什么。”
魏擒虎也不矫情,手指点了点地图上圈出的雾谷关外的陇西,道:“陇西边陲之地,部分与西戎接壤,不过那地方少有人烟,因此陇西甚少受西戎侵扰。且杨氏兵马虽不及淮阳楚氏多,但胜在兵精马壮,装备精良,一直为西戎忌惮。当年西戎大举侵犯大周,正是因为事先收买杨氏,所以这支距武威城最近的一支兵马始终据守不出,眼看着西戎连下大周西北六城。”
赵琮气红了眼:“狗娘养的!因一己之私弃天下百姓于不顾,杨氏可还配为人!”
想到生母孟氏的死,芳唯紧咬着唇,恨道:“杨氏又蠢又坏,这样做就不怕西戎做大反吞陇西么!”
“西戎打不过碧水关。”魏擒虎道:“陛下虽软弱,但在当时守成尚足。大周的朝臣们也不会眼看着西戎打过碧水关。只要西戎止步不前,仅靠西北六城还成不了多大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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