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从有了上回醉酒的经历,萧偌已经不敢轻易饮酒了,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不用,你先睡吧,我自己画些东西。”
见公子要起身,铃冬也没心思再睡了,干脆也跟着爬起来,心底也好奇贺寿图都已经送走了,大半夜里的对方还能画什么。
然而等提了宫灯过去,才发现萧偌从箱子里取出一包雕琢玉石的工具,手边则放着块巴掌大小的空白玉牌。
铃冬越发疑惑,自家公子虽然也会雕刻,但水准远比不上绘画,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普通。
“公子是要给皇上做生辰礼物吗,明日便是万寿节了,现在开始雕玉应该已经来不及了吧。”
“不是雕玉,是要在玉石上面作画。”萧偌依旧垂着头,将弄出的碎屑扫到一边。
铃冬不明觉厉地点点头,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去外间准备茶水和糕点。
房内恢复安静,萧偌没有人打扰,继续全神贯注盯着手中的玉牌。
忙碌了许久,却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刚好瞧见铃冬端着宵夜进来,便征求意见道。
“……你说皇上会喜欢哪种图纹,花草纹,还是瑞兽纹。”
铃冬将点心递到他手边,挠了挠头道。
“要刻什么图案啊,可奴婢记得皇上很少佩戴饰品,就连手上的扳指也是最简单的白玉扳指,上面什么纹路都没有。”
铃冬也是听宫里人说起的,扳指除了作为装饰之外,本身还有疏通肺经,缓解疲劳的功效。
若不是为了这个,估计皇上连玉扳指也不会佩戴。
萧偌也觉得为难,视线在屋内环顾一圈,忽然落在竹篮里熟睡的幼狼身上。
铃冬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睛一亮道。
“这个好,公子不如刻只荒原狼在玉牌上吧,皇上最喜欢荒原狼,不仅常年带着一只,西苑百兽园更是养了几十只呢。”
萧偌点点头,也感觉这个主意不错。
被从竹篮搬到书案的狼崽儿整只狼都是懵的,伸了伸前爪,绿色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萧偌摸了摸幼狼的脑袋:“乖,好好呆着,我要把你画在玉牌上,送给你主人做生辰礼物。”
或许是听懂了他的话,狼崽儿不再乱动,脑袋搭在爪子上,乖巧趴在原地。
萧偌笑了下,未再浪费时间,又取出之前没有用完的五色粉,先在玉石上雕出浅浅的纹路,再将混好的颜料仔细填进刻痕之中。
临近三更,夜色越发浓重,两名太监提着灯笼走在石砖之上,跟在后面的人却忽然停住脚步,望见从玉阶殿里透出的光亮。
“皇上?”董公公轻声唤道。
虞泽兮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先等在外头,自己则转身迈进景丰宫内。
已经傍晚了还不熄灯睡觉,虞泽兮也很好奇这人究竟在忙碌些什么。
董叙还想再开口,忽然眼前一花,就见一个雪白的身影也跟着蹿了出去,只得将话都吞进肚里,安静守在门外。
屋内烛火明亮,在窗上映出单薄的阴影,隐隐能分辨有人正坐在书案后面,发丝乌黑,散乱着披在肩上。
分明什么也看不清,虞泽兮却偏偏看得入神。
不知站了多久,身边的白狼忽然躁动地甩了甩尾巴,仰起脑袋,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什么。
“想要进去?”虞泽兮问。
白狼抖了下耳朵,目光转向面前的菱花槛窗。
虞泽兮望过去,才发现书案边上趴着一团小小的身影,顿时笑了。
“走吧,带你去瞧瞧狼崽儿。”
白狼桑塔知道屋里的青年害怕自己,平日轻易不敢靠近玉阶殿,只有和主人一起时才能偶尔见见自己的幼崽。
如今主人终于点头,白狼压不住兴奋,直接朝槅扇门冲去。
屋内萧偌刚好将最后一笔落下。
在玉石上作画其实远比直接雕刻玉石来得容易,第一步在表面刻出浅浅的线稿,第二将不同颜色的颜料混合填充入线稿之中。
最后便是用特殊的大漆将刻痕填满,避免其中的颜料脱落变色。
萧偌晃了晃手腕,刚要起身将画好的玉牌拿去风干,突然一道白影冲进房内,风也似的朝自己的方向扑来。
是狼!
萧偌惊了一跳,转身便想逃跑,慌不择路撞翻了座椅,险险被人一把揽住。
再回头,才发现那白狼并非是朝自己扑来,而是跳到书案上面,将打着哈欠的狼崽儿叼在嘴里,一路跑进了卧房。
“别怕,”将他揽住的人安抚道,“桑塔几日没有见到狼崽儿了,朕见你房里还亮着,便带它过来看看。”
“……嗯。”萧偌狠狠松了口气,感觉膝盖都是软的。
“为何这么晚了还没睡?”像是为了帮他转开注意,虞泽兮岔开话题道。
萧偌果然回过神来,匆忙将玉牌藏进袖子里:“没,就是睡不着,所以起来画点东西。”
虞泽兮其实早看清了他的动作,却假装没有瞧见,语气好奇道:“哦,画的什么?”
“不是,”后腰还被对方揽着,萧偌脸上的温度不断攀升,磕磕绊绊道,“没画什么,而且都已经画坏了,皇上还是不要看了。”
“那个皇上,您能先将臣放开吗?”
虽然觉得逗弄眼前人有趣,但下月便要大婚了,虞泽兮此刻倒也不十分心急,正准备将人放开,门外却忽然传来铃冬的嗓音。
“公子,莲子羹已经做好了,奴婢方才似乎听见有脚步声,是有谁过来了吗?”
萧偌浑身一僵,莫名有些心虚,连忙打断道:“没有,我眼下不想喝莲子羹了,你先拿回去吧……对了,我想吃面,你到膳房帮我煮碗鸡蛋面吧。”
“嗯?”铃冬莫名其妙。
鸡蛋面需要用鸡蛋和面,十分麻烦,本身又难以消化,这么晚了要吃鸡蛋面?
感受着按在自己腰上的热度,萧偌异常坚持:“快去,我吃完了就睡了。”
“行吧,”铃冬无奈点头,“欢迎加入一五二儿七五二八一叩叩裙那等会儿您少吃一点,免得明天起来难受。”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萧偌终于放松下来,却听见身边人戏谑道。
“怎么如此紧张,是怕那小丫鬟发现朕在这里?”
萧偌垂眸不语。
他既怕铃冬看到自己与这人亲近,同时也怕对方从铃冬的神色里看出任何端倪。
烛火晃动,甜凉的沉香味道萦绕在身周,萧偌却忽然有些难过。
明天这个时候他便要离开了,也不知皇上会有何种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毫不在意。
想到自己此生都可能再见不到这人了,萧偌心头压抑,伸手环抱住对方。
“已经过子时了,明日还有大宴要忙碌,皇上早点回去歇息吧。”
虞泽兮有些意外萧偌的靠近,低头打量他微红的脸颊,一笑道:“好,你也早些休息,朕等着你明日的礼物。”
那碗迟来的鸡蛋面最终还是进了铃冬的肚子。
因为吃撑,铃冬怨念地打了个饱嗝,快速整理被白狼弄乱的床铺。
萧偌摩挲着手里的玉牌,转头望向窗外。
距离出宫,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
…
万寿节大宴最终定在酉时初,宴饮场所有三处,分别在庆和殿正殿、偏殿,以及两廊。
正殿之上,以御座为轴心,将整座大殿分成东西两侧,东面为文臣,西面为武将,宫女太监行色匆匆,将装饰用的花架摆放妥当。
天光熹微,秋风萧瑟。
萧偌头脑昏沉,带着明棋赶到庆和殿,被冷风吹了一路,临近殿门才终于醒过神来。
抬首便瞧见站在门内的岳太后,连忙上前请安。
眼下皇宫后位空悬,加上没有其他妃嫔,宴会的大半事宜都要由太后代为主持。
操劳数日,太后的脾气越发糟糕,见到萧偌进来,尽量露出笑脸,语气温和道。
“起来吧,哎,说到前两日,哀家也是被底下人烦着了,不是有意要责难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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