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碧色的眼瞳里依旧没有丝毫温度。
“你想让朕把药喝了。”虞泽兮问。
萧偌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连忙点头。
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对方突然倾身吻住他的唇角,随即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第52章
一碗药喝完,萧偌整张脸都涨红了。
目睹全程的冯粲同样尴尬。
刚才皇上亲得太快,他想挪开视线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可需要微臣先回避一下?”冯御医体贴问。
萧偌忙不迭点头,顺便将服过药后已经变得昏沉的虞泽兮按在床铺上,让他快点睡觉。
待到虞泽兮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更过后。
窗外雨势渐弱,只能听见雨水落下屋檐细细碎碎的声响。
外间烛火昏暗,冯御医正支着脑袋在书案上打盹。
忽然听见里间的响动,连忙翻身站起,快速凑到卧房跟前。
“什么时辰了?”虞泽兮起身按着眉心,视线却落在枕边另一人的身上。
大约睡得并不安稳,萧偌此时虽然合着双眼,眉间却依然紧皱,一只手抓住身边人的衣摆,仿佛生怕对方离开一般。
“回皇上的话,已经过子时了,”冯御医小声道,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微臣刚刚在茶水里加了安神的草药,萧公子最迟要明早才能醒来。”
虞泽兮帮萧偌盖好被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屋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冯御医整理了下字句,依旧压低着声音道。
“方才侍卫已经送来消息,董公公带人查验了皇上最近所有接触过的饮食,皆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直到董公公叫人细查了皇上之前祭祀时用的供神香,里面竟然查出少量朱砂的痕迹,”冯御医心有余悸,“……还求皇上恕罪,微臣无能,直到今日才知晓,朱砂居然有催化狼血药的功效。”
朱砂常会用在祭祀的符箓之上,本身也可入药,能清热镇惊,安神解毒。
可用在眼前人的身上,却是完全相反的效用。
“朱砂,供神香,”虞泽兮轻笑了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也难为他们想出这种主意。”
“不过也好,朕今日到宣宁侯府完全是临时起意,此时发病,倒是更显得真实。”
冯御医猛地抬头,一时间竟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更显得真实,什么更显得真实?
心底冒出某种想法,冯御医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没等冯御医再开口,屋外大门被撞开,一只白狼从外面飞奔了进来,几步跃到床铺跟前,将嘴里的东西丢在地上,低低吼叫了一声。
那是半截腰牌,雨水从上面滑落,一直蔓延到冯御医的脚边。
“不是让你待在房间里吗,怎么又跑出去胡闹了?”虞泽兮责备地摸了摸白狼的头顶。
白狼抖着耳朵,似乎是在讨好。
借着昏暗的烛光,冯粲终于看清,沾染在雪白绒毛上的并非是雨水,而是斑斑驳驳,浓得几乎化不开的血迹。
跟在白狼身后的是史裴,佩绿鞘方头腰刀上同样沾染了血迹,半跪在卧房门外道。
“回皇上,三十七名暗探已全部解决,留下四名活口,如今已带入牢中审问,应当明日便能问出结果。”
“不用审问,都杀了吧。”虞泽兮平淡道,伸手拍了下白狼,不许它跳到床铺上去,免得将身边人吵醒。
史裴呆愣了片刻,不过还是颔首:“是。”
冯粲到此刻才明白,原来皇上今日发病,根本是早就设好的计策,为的是将身边钉子一齐拔尽。
不,也或许不仅仅是将暗探引出那么简单。
察觉到皇上将目光转向自己,冯御医心中一凛,连忙将头垂了下去。
“今日的事情。”虞泽兮有些迟疑。
冯粲满脸疑惑。
见他实在不开窍,虞泽兮只能敲了敲床沿:“他最近连日劳累,又一直为朕的病情担惊受怕,不宜再过分耗神,所以今日之事……”
“暂时先瞒着萧公子,待到事情彻底解决了,再慢慢告知?”冯粲转了转脑子,勉强接话道。
终于找到人背锅的虞泽兮满意点头。
“那便按照爱卿的意思,等日后再告诉他。”
冯御医:“……”
萧偌迷迷糊糊睡醒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早膳依然摆在正堂之内,一家人脸上却不见昨日的古怪,反而多了几分担忧。
萧偌自己也有些担心,每隔片刻便会看向身边人,确认对方是否真的恢复如常。
“饭菜不合胃口?”见他差点将姜片塞进嘴里,虞泽兮轻声问。
“没,”萧偌丢开姜片,“早上起得急了,脑子还有些晕。”
虞泽兮盛了碗莼菜汤给他,安抚道:“朕昨日只是染了风寒,喝了冯御医的药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
说罢瞥了眼不远处,仿佛是在示意。
萧偌总算回过神来。
是了,母亲和弟弟还什么都不知道,皇上病情关系重大,眼下还不能将两人牵扯进来。
“嗯,”萧偌接过汤碗,“不过这会儿已然是深秋,风寒可大可小,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去吧。”
听闻只是风寒,岳宛莹顿时松了口气,知晓内情的宣宁侯则是放下碗筷,跟着劝道。
“偌儿说得对,侯府内没有地龙,即便点了炭火盆,也远不如宫里暖和,皇上还是早些回宫去,以免耽误了病情。”
这回虞泽兮没再拒绝,只是轻轻点头,随即忽然想到什么。
“按照规矩,妃嫔家眷每月初三、十七皆可递牌子入宫探视,朕后宫没有旁人,故而也不必拘这些礼数,你们一家往后若是想要进宫,随时都可以进来。”
宣宁侯心底一惊,慌忙想要推辞。
不用递牌子便能随意入宫,那成什么了?
虞泽兮却是不在意道:“朕最近公务繁忙,难得腾出空闲,你们多到宫里来,就当是替朕陪一陪他了。”
虽然早知晓儿子颇得圣宠,却从没料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宣宁侯心绪起伏,说不上欣喜还是忧愁,只得随家人一同起身谢恩。
上了回宫的马车,吹着窗外的凉风,萧偌终于稍稍清醒过来,连忙抓住身边人问。
“让臣的家人任意出入皇宫,当真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你担心会有朝臣反对?”虞泽兮问。
萧偌抿了抿唇角,往前凑近了些:“臣多谢皇上,不过随意入宫还是算了,皇上若当真替臣考虑,不如允许臣家人每月任选两日进宫。”
虞泽兮垂眸盯着他。
萧偌一笑,继续道:“臣明白皇上的心意,所以更不想皇上为了些许小事再与朝臣发生矛盾。”
母亲和弟弟也就罢了,父亲宣宁侯可是上六军天枢卫的总指挥使,若是能随意出入内廷,想也知道朝中大臣会如何反对。
虞泽兮思忖片刻道:“那朕叫董叙给你弄一块腰牌吧,许你日后随意出宫回府……不过要等到大婚之后,且必须有侍卫跟随。”
萧偌眼睛一亮,这个好。
沉浸在日后可以随意出宫的喜悦,萧偌直到回了皇宫,才想起自己忘了件更重要的事,连忙伸手将人抓住。
虞泽兮望着他越发自然的动作,微微挑眉。
“怎么了?”
萧偌才发觉自己有些心急了,不过依旧没有松手。
“臣记得,皇上昨日的病情比往常都要严重,冯御医可有说是什么缘故吗?”
虞泽兮迟疑了下,撇开视线道。
“也不算多严重,估计是忽然得知过往的真相,故而心绪起伏过大。”
“连记忆都混乱了,怎么就不算严重,”萧偌压根不信,“皇上若不肯说的话,臣便自己去问冯御医了。”
虞泽兮头痛。
眼前人平日瞧着马虎,仿佛万事都云淡风轻,偏又在一些小细节上格外敏锐。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