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臻眼皮一跳。
他这次终于来得及了,眼疾手快一把捂住摄政王的嘴,恼怒道:“宗行雍!”
四周只有风雪的声音,显得他这一声特别大。
等他把手放下来宗行雍才似笑非笑侧目:“太子知道本王要说什么,竟与本王心意相通至此?”
“……”
殷臻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刚要说话宗行雍骤然逼近,端详了两分他的脸。凛冽寒风刮过,他抬起手。
殷臻没往后缩。
脸颊一凉,带茧的手指在侧脸一触即分。
“储君大典结束后跟本王回摄政王府,本王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宗行雍手顺着他脸颊滑到而耳后,和他错肩时却像是叹了口气。
“天冷,观礼时带件披风,嗯?”
殷臻直直看他:“孤说什么王爷就信什么?”
“你从前是皇宫七殿下,如今是当朝储君。”宗行雍倒是笑了,道,“用这么一戳能穿的谎言来骗本王?”
殷臻双手揣在袖中,缄默。他嗓子有细微的发紧,想问什么,却没有问。
风雪渐停。
摄政王府那棵柿子树半路移栽过来,最开始水土不服病怏怏,枝条细得一折能断,如今地下的根茎却撬动了一块墙体。
寒风中威风八面地矗立。
阙水赶过来出了一身冷汗,从搭上殷臻手腕开始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确是喜脉。”他看一眼宗行雍,后者几不可察摇头。
“看着近日胃口不佳。”
“有什么爱吃的?”阙水转过头问殷臻,道,“摄政王府的厨子集全天下之大成,要什么有什么。”
殷臻睡意昏沉,窝在榻中,没一会儿闭了眼。
今日他太累,比起第一次储君大典已经尽可能减少了活动和站立时间。当初他要筹划的事太多,宗行雍似敌非友,朝中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不可能有喘气时间。
但他一时睡不着。
伸手时身边冰凉,没有人抱他。
殷臻往更深处蜷缩,碰到了自己的肚子。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隐隐想吐。
尤其是……
宗行雍不在。
屋外。
阙大夫跟地里野草一般瑟瑟发抖,一言难尽:“你真行啊,那生子药给你没多久吧。”
宗行雍也有点烦,他腕间珠串有一下没一下转,珠与珠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大问题没有。”阙水牙关打颤,“这两个月储君争夺忧思深重,看着脉象不太稳。前三个月别往外跑了,卧床最好。”
“忌口什么的一会儿我给你一张单子。”
这世间已经没什么会让汝南宗氏独子感到棘手了,但现在,他明显过度紧张:“还有什么一起说。”
“没什么了啊。”阙水又道,“情绪起伏可能大,都是正常的。”
摄政王前言不搭后语:“你说本王要是不让他出门这办法可行吗,他今日跑到地牢那种地方去了,阴湿又冷的,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阙水:“不……”
宗行雍打断他:“不行不行,不让他出门肯定是不行。本王见他穿得也少,一整日就吃了两口糖糕,汤汤水水没碰。吃这么点……”
阙水:“没胃口很……”正常。
摄政王神经质地来来回回踱步,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让本王想想本王想想,有个什么办法能让他多吃两口。对了,还有一件事,他好像格外黏本王,这正常吗?”
阙水一噎。
“王爷,”他语重心长道,“这种事可以不用问我。”
宗行雍:“本王要不要跟他分开睡,万一压到肚子——”
阙水:“……”
过了好几日,摄政王还是没忍住,悄悄推开门,在门缝里观察几息,蹑手蹑脚迈了进去。
他一僵。
殷臻坐着,漆黑漂亮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显然没睡。
宗行雍不自觉放轻声音:“本王就是来看一眼,吵醒你了?”
灯芯挑得暗,将他人拉得很远。
殷臻腰不舒服,还有点想吐。胃里恶心感挥之不去,他人恹恹的,把一只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然后缩进被子里,在宗行雍面前翻了个身。
左肩牡丹某一花瓣延伸至裸-露脖颈,晦暗光线下一片交错,流淌出缱绻的暖色。
床榻空出一大片。
摄政王怔了那么两秒。
几年后的宗行雍根本不会这样。
殷臻更想吐了,他手脚还冰凉,往旁边挪后积攒的热意消失,四面八方漏风,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很快一具温热胸膛贴上来,他身上实在太冷。宗行雍碰碰他耳朵,低低哄人:“本王错了。”
“转过来?”
半天没动静,殷臻依然背对他,唇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一会儿。
摄政王叹口气,把他手强制拉到胸口。
又过了一会儿。
殷臻勉勉强强转回来,往他怀里缩。
他脚也搭在宗行雍小腿上,呼吸安静下来。
然后闷闷:“你要抱一下孤。”
摄政王受宠若惊。
他觉得殷臻有点奇怪,和平时不同,但只以为是孕期原因,没多想。
没抱好。
殷臻并不满意。
但他很累了,没多久睡着了,手心握着一截发丝。
宗行雍一晚上不敢动,时不时要起身摸一摸对方另一侧的被子压严实了没有。担心他后背盖没盖住,会不会漏进风。
他精神一直处于紧张和亢奋中,很想起身看看殷臻睡得好不好,又担心将他吵醒,只得作罢。
冷不丁的,殷臻掐了一下他,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孤要吃橘子。”
宗行雍没睡着,他抱人的姿势相当僵硬,老担心压到殷臻肚子,只一条手臂虚虚环住殷臻的腰。
吃橘子。
摄政王乍一听见他主动要吃什么差点喜极而泣,翻身就从榻上下来了,顺带亮了灯盏:“本王立刻去找。”
等会儿。
他疑神疑鬼:“能不能吃橘子?阙水好像没说能吃。冷天吃这个?本王听说有吃烤橘子的……”
他一起身殷臻也跟着起身,他穿了身雪白的单衣,墨发散开,披落肩头。眉眼在烛灯下惊心动魄的漂亮。
看着他,不说话。
行吧。
摄政王蹲下来给他穿厚袜子,担心没人给他暖脚:“多穿点,在府中等着。”
殷臻:“要酸的。”
摄政王一边给他穿袜子一边:“酸的酸的。”
殷臻抬起脚,想了想,又要求:“青皮的。”
听见“青”这个字宗行雍牙酸了一秒:“你睡一觉,睡醒有得吃,行不行?”
殷臻:“不好。”
摄政王:“……那怎么好?”
“孤也要出去。”殷臻低头瞧自己穿了两层袜子的脚,不悦,“热,脱一层。”
宗行雍不由分说给他穿好:“人从脚底寒。”
殷臻勉勉强强同意,但坚持:“孤就是要去。”
“外面风太大了,地上化雪。本王不能时刻保证在你身边。”
他比平时娇气,也更贴人一些。
宗行雍揉了揉他头发,耐心问:“真想去吗?”
殷臻:“孤没有那么不舒服。”
“抱还是背。”摄政王半蹲着,给他裹了长长的披风,又问。
殷臻冲他伸手,意思是要抱。
夜里寂静。
等宗行雍真把他抱出门,他又把头埋在宗行雍脖子那里,小声检讨:“孤一点道理都没有,但孤控制不住。”
披风一圈绒毛碰得摄政王脸颊发痒,一路痒到心中。
宗行雍偏过头,亲了他一口:“本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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