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价贵,鸣水县能常吃上肉的人家不多。
鱼价虽也不便宜,但比肉价要低上一半多。
两条鱼换三斤肉,细算起来他也不亏。且剩一条鱼今晚还能加餐。
今日算是没白忙活。
*
临城门外有条小河,陶青鱼先将车拉去河边,将木桶里多的水倒了。
木板车立马轻下来,陶青鱼回家的脚步都快了。
县里回乡里要走小一个时辰。
陶青鱼吸了一口冷气,闷头赶路。
走走停停,闲来无事,便由得思绪乱飞。
说起来,他原是叫陶青渝。可上辈子生病早早没了。
应是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给他的汤掺了水,所以小时候断断续续能想起上辈子的事儿。
幼时他不懂,常拿这些事儿去问他爹。搞得他家里人以为他撞邪了,带着他去找了好几次神婆。
神婆有用没用另说,但找一次要花一次的银子。
家里人虽不说,但从小跟爹一起卖鱼的陶青鱼是头一个心疼银子。
所以即便后头再有记忆闪过,他也不说了。
等到长大,也自然而然明白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
唯一令他偶有错乱的是:这地儿不是记忆中的那些历史上存在的朝代,人也有男人、女人和哥儿之分。哥儿与男人没什么不同,但就是能生崽子。
偏偏陶青鱼自己是个哥儿,这就有些难言了。
生理上的事情他改变不了。
无法,他只能讲究两字——
随缘。
随着随着,就随到了十八。
*
一个时辰后。
陶青鱼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家村外。
踏入村口前,他看了一眼藏好的肉。然后手臂用力,膝盖弯曲,抵着车慢慢下村前的长坡。
过长坡,左拐入村。便陶家所在的宝泉村。
村子西边高,东边低。里边有秦、陶两大姓。
过村口大路,左边是连片的梯田。田下更远处是平整的地块。冬日来,田里蓄积了冬水,里面全是鸭子走出来的脚印。
冬日的鸭子肥硕,红烧跟清炖一定都好吃。
往里走,人家就渐渐多了起来。
冬日歇地,除了种点油菜,也没多少活儿。
村里三五人聚在一起,那些媳妇夫郎手里做着针线活儿补贴家用,嘴上还唠嗑着。
这时候但凡村路上有个人,都能被纳入话中。
村中养鱼的就陶青鱼家,拖着车也招人眼。
陶青鱼却不得不从人家面前过,只打了招呼就加快脚步。
更往里,过了晒谷场,脚下一拐往小路走不远就是自家。
“爹!小爹爹,我回来了!”
没等踏入家门口,院里跑出来个六七岁的男孩。
“青嘉。”
陶青嘉连忙抱住陶青鱼的长腿,小声且快速道:“大哥哥,家里又来媒人了。你快跑啊!”
陶青鱼一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脚步往后一撤。
“鱼哥儿回来了。”不容他跑,陶青鱼的小爹爹方雾一把抓住他的手,双眼含笑,“快去收拾收拾。”
陶青鱼艰难扯了扯嘴角。
“阿爹,我不是说……”
“相公!出来帮忙。”
陶青鱼看他小爹爹风风火火来拉车,使了半天劲儿也没拉动几分。无奈拉开他自己上。
车进院子里,陶青鱼被自家亲爹推去自己屋。
他将门一关,转头见二叔家的陶青嘉跟三叔家的两个五岁的双胞胎也跟了进来,齐齐趴在床边。
三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不是叫你们提前告诉我吗?”陶青鱼脚下勾过小凳子坐下。
“我在外面等了,大哥哥好久不回。不信你问青芽、青苗。”陶青嘉缺了门牙,说话漏风。
两双胞胎默契地点点小脑袋。
陶青鱼手撑着脸,眼里幽光闪烁。他侧头问:“媒婆说的哪家?怎么说的?”
陶青嘉眨巴眼,有模有样地重复大人的话:“二里村的,家里只他一个男丁。年纪大了点,二十五了。”
陶青芽:“人老实。”
陶青苗:“体格好。”
“那不就是人傻又胖。”
陶青嘉:“姓万,大哥哥你知道不?”
陶青鱼:“倒是没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鱼哥儿,还不快出来!”
陶青鱼小爹爹的话一落,只听灶屋那边细细的刺啦一声。
一股浓烈的被柴火激发出来的油脂香钻进门里来。
“肉!”三小孩精神一振,眼如恶狼。
陶青鱼脸色一变,急得跳起。
“我的肉!”
他忙问仨小的:“媒婆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刻钟吧。”
陶青鱼拍拍陶青嘉的脑袋,一脸沉重:“记得桌上多抢点儿。”
开门出去,陶青鱼身后跟着三个小豆丁。
他身高腿长,比一般的哥儿还要高一个头。小豆丁们崇拜地仰头看着自家大哥哥,然后跟着他一起涌入灶房。
“哟,这就是鱼哥儿吧。”
陶青鱼顿步,嘴角一扯。“哟~这就是蔡媒婆吧。”
蔡媒婆呵呵一笑:“瞧你说的,又不是没见过,鱼哥儿还能认不得我了。”
陶青鱼笑得假惺惺:“可不是,又不是没见过。蔡媒婆都来家里几次了,还能不认得我了。”
第2章
蔡媒婆讪笑着转过头去。
这哥儿忒厉害,性子强,嘴巴也毒。难怪嫁不出去。
看蔡媒婆不接话,陶青鱼翻个白眼,带着三个尾巴进屋。
“你呀,少说几句。”门后,方雾扯了扯他拉上去的袖子,小声道。
陶青鱼看着锅里的肉,心里半点不得劲儿。
“阿爹难道看不出来,她就是来占便宜的。”
方雾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还不是为了你。”
自家哥儿上了年纪,看了那么多人没成一个。他心里能不着急。
陶大郎坐在灶前烧火,见陶青鱼进来,笑呵呵地起身用筷子捡了几片肉放碗里递过去。
“跟弟弟们分。”
今儿陶大郎在地里刨红薯,没和陶青鱼一块卖鱼。
哥儿买肉定是想给家里开开荤,但客人来了,不好不拿东西招待。
陶青鱼见他爹这憨笑,这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无奈接过碗来,往小马扎上一坐,心里堵得慌。
“都有鱼了,怎还做肉。”
他家一个月才吃得上一两次肉,鱼塘里的大鱼也是舍不得吃。
这蔡媒婆来家里几次了,哪次不是盯着吃饭的时候到的。
来就来了,上桌吃饭也不是不行。问题是谁家客人吃饭的时候专抢那肉吃。
几个弟弟巴巴地盯着那一顿肉,也没见她留一片。
就是一大盆鱼,起码一半得落入她口中。
家里其他人又不好意思跟她抢,到头来尽捡她的剩菜剩汤。搞得他一家似专门给主子做菜的奴似的,想想都来气。
方雾见哥儿真起了怒意,有些无奈地轻顺着自家哥儿的后背。
哥儿脾气像他,容易急。
本来卖鱼够累了,急坏了身子心疼的也是他。
方雾声音柔了下来:“是爹爹的不对。下次不做就是了。”
“鱼哥儿乖,快快洗碗,咱吃饭了。”
陶青鱼好哄得很。
听他小爹爹跟哄孩子似的,立马红了耳朵尖起身忙活。
真是,拿他小爹爹没半点法子。
*
陶家人比起其他人家,人口算少的。
陶青鱼爷奶一共有三子。陶大郎陶兴永是陶青鱼的爹,娶的他小爹爹方雾。两人只得他一个哥儿。
二叔陶兴隆、三叔陶兴旺是双胞胎。
二叔在县里酒楼做帮厨,娶的也是帮厨的女儿宋欢。二人有两子,大儿子陶青书今年十五,现在也跟着在酒楼干活。小儿子在家,就是七岁的陶青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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