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都是预言(11)
他撒开的黄符似有灵智,一张张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梁泉形成一个小小的阵法,那些僵尸虽然围着梁泉形状各异张牙舞爪,可一个都不能近身。
巫觋皱眉,看着跪坐在身后驱使着僵尸的道人,“怎么回事?”
那道人摇头,“他那黄符沾染着地府冥幽之气,他们近身不得。”他们赶尸道人弄的是尸体,带的是鬼气,他都怕再靠近,他这十几个千辛万苦炼出来的僵尸反倒是被梁泉所控。
从这赶尸道士身后,尚有密密麻麻的黑影,也不知道到底害了多少人命。
巫觋厉声道,“那就让他们顶住!”他双手掐诀,开始叽里呱啦起来,那语速过快,连他身后的赶尸道人都听不清楚,但是他熟悉这个语调。
巫觋请神!
赶尸道人看过巫觋请来的阴灵驱走强敌,那轻松的姿态着实让人羡慕。
梁泉听着那叽里呱啦的语速立刻就知道那巫觋想要作甚,他顾不得他身边那些僵尸,摸出一张较为沉重的黄符,光是这重量就比寻常的黄符要重些。梁泉逼出指尖血滴落在黄符上,青光一闪,那黄符飘然而起。
“去!”
青光闪过,那黄符以肉眼不能及的速度出现在巫觋面前,趁着他诧异的瞬间紧紧裹住他的嘴巴,那还未说完的咒语被闷闷地困在嗓子眼里。
三官大帝在上,梁泉那道黄符带着一丝地官气息,有着正神威慑,猝不及防打断了仪式,使得阴灵不敢近身。
巫觋大怒,他已能感受到阴灵,却因为这该死的黄符而不能附身,可不管怎么撕扯这黄符都纹丝未动。
梁泉脸色微沉,这巫觋身上的浓郁阴气被这里龙争虎斗的战场所掩盖,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
请阴神并不是只能请一位,有时是就近请来,有时是请不到,不是想请就能请的。可眼前这位巫觋更像是和那位阴神绑定了一般。
梁泉若有所思地看着头顶的战场,或许这才是原因……助阴神吞噬龙脉?
他纵身一跃从这包围圈离开,就在刹那,围着的黄符咒圈乍然往外一扩,又猛地收缩,把十几个僵尸往内收拢。
僵尸虽无神智,可是会趋利避害,很快就被这黄符阵可怜兮兮地包裹起来。
梁泉抬脚往左边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又停顿下来。
他前方一步之遥的地方,下面也埋着阵法。
梁泉抬头看着阿摩,他神色轻松地看着他,和梁泉的视线对上,还留有余力地勾唇,“我都怀疑你这小道长是不是存着别的心思了。”
梁泉淡淡瞥了他一眼,“都比不上你故意引贫道过去。”这阵法凶险,护着阵眼中人,只防外敌,威力甚大。
梁泉一脚进去,怕是要丢了半条命。
“以小道长的能耐,自然不会如此。”阿摩轻松地笑起来,而后敛神看着对面平地上正神色狰狞的巫觋,语气极冷,“还愣着作甚!”
梁泉对阿摩的反差习以为常,耳边微风吹拂,他身后树林子里的道士列阵,冲天杀意顿起,乳白色的巨剑在半空中骤现,凌厉地冲着青白雾气挥下一剑!
青白雾气被乳白长剑斩断,一时间就算有道德金光也无法凝聚,趁此时机,紫金龙气一口咬断雾气尾巴,吸溜儿地抽取着青白雾气,那凝实的身形又更加清晰了些。
梁泉一看便知这是剑门的阵法,剑门道士深入简出,底蕴深厚,原来那日在洞穴中的道士出属剑门。
“你看到了什么?”
阿摩突然问道,梁泉低头看着坐在阵心中的阿摩,对着那些冲杀声侧耳不闻,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一条紫金龙在吸面条。”梁泉语气平静地说道。
阿摩:“……”
青白雾气本就是勉强被抽取出太白山,被剑气一砍,紫金龙又吸走了成形的灵气根基,不多时便溃散在这天地间,猛然往下坠落。
紫金龙气犹然不满,执意往下追赶。
梁泉一见,抬手缓缓做了个手势,原本消失了的飞剑又一次凌空出现,猛地飞到紫金龙气面前来,以渺小撼动那降临势头,“你不能尽数吸走龙脉。”
阿摩脸上冷意未散,抬头看着梁泉的漆黑眼睛还含着冰凉,“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姿态慵懒地抬手,像极了一只在松活筋骨的巨兽,一举一动地带着流畅的美感。
梁泉席地而坐,双手掐诀,那飞剑急速地往上攀升,稍稍触及那紫金龙气的领域后,就开始不断地……绕着龙气跳舞。
不对,那不是跳舞。
仔细看来,还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在画着什么奇特的符号,但是总体从下面来看,那剧烈的扭动……还是像在跳舞!
那一群道士摆阵砍断了青白雾气的来源,正是松了口气,力道强悍者正上前和那赶尸道人以及巫觋搏斗,其中一个安然坐在后面的年轻道士正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师伯。”他伸手扯了扯坐在他旁边歇息的师伯,“师侄看到了一柄剑在龙气周边盘旋,是您送上去的?”
那老道士抬头看了看,发现师侄的“盘旋”都算是说得好听的了,实际上应该是在疯狂地勾引!
不对,他是怎么从一柄剑上面看出来勾引这个词??
这群道士里头,唯有这老道士和这年轻道士天赋最佳,也只有他们能够看清楚上面的战场,其他人莫说是看到,甚至都不知道上方发生的争斗。
刚才那巨剑阵法就是由老道士和道士所控制,助以数十人灵力加持,这才让这两人脱力,无法上前应战。现在坐在下方看着那小小的飞剑和上头的紫金龙气盘旋,年轻道士忍不住笑意,“这是以小撼大?”
老道士伸手狠狠敲了他的脑门,“什么叫以小撼大,那龙气可是陛下!”瞎说什么胡话。
年轻道士和老道士倒是看到了梁泉的动作,可是他们都没把梁泉放在心上,稍稍一看便不以为意地移开视线,只是商量着这到底是谁出手。
那紫金龙气对这小小的飞剑不屑一顾,可随着小剑动作,它前进不得,那青白雾气倒是以飞快的速度回归太白山本身,不过瞬息便安然入地,山中的人都能感觉到那轻微的摇晃。
尘埃落定。
紫金龙气仰天咆哮了声,原本没有丝毫情感的龙眼看着那小剑很是恼怒,不情不愿将要回归到本身。只是它似乎当真生气,在离开前一甩龙尾,狠狠地把小剑给拍飞,小剑一眨眼消失在九霄云外,它这才心满意足地消散开来。
年轻道士眼睁睁地看着那紫金龙气人性化的动作……他好想要那把和龙气接触过的小剑啊!
好半晌,梁泉伸出手来,一柄小小的飞剑可怜兮兮地出现在他的掌心里,不满地蹦了蹦,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
梁泉耐心地哄道,“不怕,是它变笨了,以后会想起你的。”
小小飞剑打了个滚消失在梁泉手心,他这才抬头看着那从阵眼里站起身来的阿摩。
身披鹿蜀披风的华裳青年挑眉而笑,恰似暖冬花开。
第13章 天雷
隋帝离京并不是什么小事,长安城内忠心坐镇的人不少,饶是如此,这样的举动仍旧太过危险,此刻看着跟随杨广到太白山来的人不多,实际上山脚下还有数千兵马在等着。
好在到底是解决了。
梁泉抬眸看着眼前的情况,正有侍卫上前问道,“陛下,那些被围困的僵尸……”那人一边说着,眼神一边看着梁泉。
跟随隋帝前来的剑门道士之前在林子里布阵没注意,他们这些环绕在杨广身侧的侍卫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梁泉那些黄符轻松阻止了僵尸,他们原以为都是此前都是夸大了情况,可他们真正动手时,才发现那些僵尸刀剑不入,凶猛似铁,一爪子就能生撕下血肉来,还是那些剑门道长们一个个加入战局才好些了。
这陌生道士和陛下关系看似亲昵又离奇,轻而易举就阻止了那些血腥凶猛的僵尸,不得不让他们心生好奇。
梁泉挽手收势,那些黄符猛然收紧,一个个单独贴在僵尸们身上,全数被定住了身子。
“你们最好不要上手,有尸毒。”梁泉冲着侍卫首领淡声言道。
那侍卫首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得到了隋帝的应许后,立刻下去布置。
“既然这里没事,贫道该走了。”
梁泉看着各司其职的现场,感觉他这一次出场除了阻止了一波僵尸入侵和吸取龙脉外,倒是什么作用都没有。
杨广抬手阻止梁泉的动作,玩味地看着他。这还是头一个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却什么都没表示出来的人。
梁泉平静的眸子看着杨广,像极了波澜不惊的湖面,杨广忽而发现,从最开始见面至今,他似乎从来都没见过梁泉有过情绪变动。
他会笑,也会蹙眉。
但没有任何一种能让他感觉到这个人切实在眼前,像似飘忽不定的微风,一眨眼就消失了。
杨广挑眉,似乎对他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不满,继而说道,“小道长就这么走了,难道不可惜吗?”
梁泉在原地站定,看着远处嘴巴仍被束缚的巫觋,沉默了几息后对着杨广认认真真地说道,“贪吃不好,就算是龙脉也不能多吃。”
过分了,指不定那上头的天劫就忍不住劈在杨广头上。哪怕是帝王也如此。
杨广:“……”
梁泉早前的猜测没错,那巫觋的确是打算用太白山的龙脉喂养阴神。
阴神包括的种类极多,野神、散神种种不一而足。这巫觋所召唤的自然是野神,他时常用新鲜血肉喂养,得以让野神供他驱使。
十年前,此人得了一套炼魂化龙大阵,正是用大智慧大道德之人来催生龙脉成形,继而让龙脉脱胎换骨。
阴神吞噬了龙脉,得天地大造化,自然能蜕变成为正神,哪怕没有人间香火供奉,数十年内的时间也不会退散。
而这巫觋在这太白山躲了七八年,已经催生得这太白山龙眠即将成行。他自然也猜到了会有人来阻挡,手底下的能人异士也是不少。除开梁泉所见到的赶尸道人外,杂七杂八的偏门旁道人士也是极多,不过是在别处厮杀,眼下看不见罢了。
原本要定位也不是那么容易,这太白山终年积雪,十月早就大雪封山,光是冒雪上山就有难度,更别说在这整座山峰中寻人。要不是这巫觋等人贪婪,见着隔壁山头金光寺的那群和尚眼馋,最终去撸人露出马脚,最终如何犹未可知。
这临门一脚最终被隋帝带人踢破,七八年努力功亏一篑,反倒是成就了隋朝的国运。
梁泉虽堪不透,也不打算去算这隋朝的国运几何,不过杨广这一番折腾,倒是增益不少。
他过往虽残留了些后世记忆,可在这里生活了许久,同后世经历完全不同,许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梁泉也没有把历史放在心上。
“轰隆——”
天上雷声大作,原本还含而不发的雷劫轰隆作响,越发黑沉沉起来。雷声中飘雪依旧,洋洋洒洒盖住了先前的痕迹。
梁泉猛然抬头看天,又侧头看杨广,脸色严肃起来,“所有人都退到林子里去——”
他声音不大,清越似剑鸣,却传入了这偌大场地每一个人心中。
杨广蹙眉,梁泉对他言道,“天劫是冲着木之精华来的,对你无害,普通人靠近无用,离你越近死得越快。”
原本凝聚而行的天雷是为了太白山龙脉,眼下龙脉乖巧睡觉,这天雷也不吝啬,眨眼间又盯上了杨广身侧的木之精华,做一赔二。
能跟着杨广来此的尽数是他麾下精英,他听闻梁泉话语,眉宇狠戾,当机立断喝道,“退开十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