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88)
“是的,听说是和之前那位死去的督主有什么关联,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若空点点头,“不过,督主家里的下人们带着钱财来到寄行寺,请求我们替督主做一场法事。收下报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公子说这一点就足够帮助他了。”
“那就不再打扰了。”阿挽站起身,行了个礼,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
若空坐在台阶上久久没有动,他稍微偏过头来,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子柔软的身姿。
花无声而落,残香飘零于地,那人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夏至(一)
两日后,按照威正帝的要求,星北府一家包括星北流在内都前往皇宫,他要亲自审查这件事。
几日不见,威正帝比之前更加憔悴,整个人似乎都萎缩了许多,身体如迟暮老人一般佝偻起来,两鬓多了些花白,咳嗽完全停不下来。
他用迷迷蒙蒙的眼睛望了望下方众人,在看到站在长光身边的星北流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星北流正借着长光的扶持垂眸养神,他实在是累得很,长光本来精力就比他好很多,昨晚上又不知道怎么那么的亢奋,直到天亮他才被放过。
稍微眯了一会儿,就被抱上马车进了宫,这会儿他脑子里完全都是晕乎乎的,身体也酸软得几乎站不稳,只能靠着长光扶他。
他这副精神恹恹的状态落到威正帝眼中,就是被之前发生的事情折磨的,再一想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威正帝心里只剩下了对星北流的愧疚。
于是威正帝完全不顾自己一副病体,心想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星北流一个交代。
人来得差不多了,星北流站在沉如琰这一边,主母则坐在离威正帝稍微近些的位置,她身侧便是翎猎骑带上来的四老爷和三老爷一家,长光走到几人身后,亲自负责看押。
继后依然坐在威正帝身旁,不时替威正帝顺着气,不算年轻的脸上妆容得体,带着温和的笑意。而沉如瑜则坐在继后下方不远处。
“今日将你们召来,只为了一件事。”威正帝转动着浑浊的眼睛,目光从星北流身上转了下来,在下方众人脸上扫过。
他话才说完,底下跪着的星北彤就有些按捺不住想起身,但被长光毫不怜香惜玉地指挥人按住了:“别乱动。”
威正帝的目光扫了过来,没什么多余的反应。他又道:“上次在本该是极为重要的祭神宴会上,竟然有人公然带毒进殿,谋害他人,污蔑皇子名誉。此事非同寻常,但应当查明,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搞清楚,那些名为醒梦花的东西,到底是属于谁的!”
星北流身体轻轻一颤,慢慢变得僵硬起来。
威正帝说完话后,目光瞥向主母。主母并没有抬头说话的意思,他便看着下方几人,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他话音刚落,三老爷便接了过去:“陛下!我们一家绝无可能知晓那什么醒梦花的事情……”
威正帝看着他,问:“主母那里的醒梦花,不是你给出来的吗?”
三老爷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道:“臣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也不是我给主母的。”
“哦?”
不止是威正帝,连其他人都有些惊讶起来了。
威正帝又问主母:“这是谁给你的?”
主母并不抬头,神色像是懒于理会:“是我的医官带回来的,你一定要认为是有人故意设局吗?”
大概也就只有主母敢和威正帝这样说话。这样失了面子让威正帝心感恼怒,他咳嗽着,喝了一口继后递过来的参汤,又道:“我之前听说,星北府四老爷家有在向人收购醒梦花?”
四老爷瞪大眼,惊呼道:“陛下,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臣下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醒梦花,这完全是污蔑!”
星北沂转头道:“四舅,您真的不知道吗?我这里有人可是亲眼看到您将妻子的嫁妆运出去,不知道做了什么。”
他冷笑起来,咄咄逼人:“那位医官从晚离郡督主那里带回来的醒梦花,我记得我曾经还问过她为何要将这些东西带回来。她说不知道其用处,想要看看有什么效果,于是留下来进行研究,后来主母得知醒梦花,便亲自带到大殿上来……”
“就算之前有人向这位晚离郡督主购买醒梦花,那也应该寻找真正购买醒梦花的人——这一切,和我们家有何关系?”
四老爷瞪着他:“星北沂!你们太没有良心了……你们用我家的财物去做不正当的交易,还泼脏水给我们!”
星北沂只是笑了笑:“四舅,我可从来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财物之类的,我们从来都没有拿过你们半分钱。”
威正帝皱起眉,用有些不太灵光的脑子思考着。
他今天想要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在有意收购醒梦花,这个人一定是知道醒梦花的事情,所以才能引诱主母拿出醒梦花,在大殿上借此编造关于星北流身世的谣言。
可是下面的人争来争去,让他总有一种错觉,他们都知道了什么,只有他不知道。
下面星北沂还在继续说道:“您怕不是担心别人知道是你们在购买那个什么醒梦花,所以才说是我们家拿了你们的东西吧……我们哪里敢呢!”
他们如此笃定,一是死不承认自己拿走了四老爷家的财物,二是星北沂确信自己已经将督主那里大部分财物都追了回来。还有一些被督主的下人们带走了,找应该是不好找的。
威正帝喝令道:“都给我闭上嘴!现在我只问你们,如何证明是谁买了醒梦花?”
不等星北沂说话,星北流率先走出半步,轻声道:“臣下在晚离郡任职五年,对督主稍有了解,应该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威正帝抬了抬手:“你说。”
“我曾经在督主处发现大量财物,价值不菲,然而晚离郡贫瘠,定然是外面有人与他做了什么交易,才会积累如此多的财富。”星北流道,“督主死后他的财物去处不明,应当是被下人瓜分干净,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人手中有督主曾经拥有的财物。”
“只要看看亲眼看看这些财物,说不定就可以知道什么了。”
星北流微微一笑,行礼后转向众人道:“正好这里有一位可以作证的人,不如我们听听他的说法。”
三老爷这边一家心里都感觉有些不妙。
“人在哪里?快请来。”威正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坐在龙椅上。
星北流朝长光点了点头,长光便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身姿端正的僧人。
僧人向威正帝行礼后,又分别朝着几方身份地位稍微高些的人行过礼,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名若空,是为寄行寺僧人。”
若空的身份带来一阵骚动,星北彤在他说完后便扬声道:“一个和尚,哪里来的金银珠宝?!这证人找得未免也太随意了!”
若空不急不躁,面对她的质疑只是淡然一笑:“我寄行寺不但是供奉神佛的地方,也为普世行善宣扬佛法,自然也会为苍生超度做法。之前督主离世后,他家中下人有带着财物来寄行寺,希望我们为督主做一场法事,于是这才收下了他们的报酬。”
星北沂脸色猛地一变,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发现三老爷也在看他,仿佛在无声询问这该如何是好。
忍了又忍,星北沂那边无人再说话,威正帝倾身向前:“那些财物……”
“那些财物,价值不菲,听将它们带来的人说,督主家中有许多这样的财富,人死后财物无人再管,于是每一个人都能够有幸分到其中一部分。只是对督主尚存感激之心的人,才会想到还要为他做一场法事。”
若空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双手合上又是一低头:“今日我便带了其中一部分前来,如果能够让陛下知晓所谓的真相,自然是最好的。”
他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取了下来,交给身边等候的大太监,大太监将包袱抖开后,把里面的财物放在准备好的托盘中,呈到威正帝面前去。
威正帝随手拿了一只玉佩起来,将玉佩正反面都看过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上面这个印记……是四老爷家中独有的吧?”
他只是还记得之前在星北流拿来的东西那里看到过这个印记,当时觉得有些眼熟,现在依然觉得有些眼熟,只不过既然星北流说是四老爷家的标志,那他也就这样信了。
四老爷的脸色变得有些惶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本来常年卧病在床,也不怎么和外人交流,所以面对这种问题便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上打了印记,也不知道为什么威正帝要说这印记属于他,于是只能下意识地去看星北流。
星北流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松,于是四老爷低下头,索性一句话都不说了。
三老爷一家对于威正帝的话连连点头,星北沂连忙道:“正是正是,那就是四老爷家的,与我们并无关系!”
威正帝咳嗽了好几声,等他平复下来后才再次道:“可是我听说,三老爷一家侵占四老爷家中财物多年,至今未还!”
“这、并没有这样的事情!”三老爷慌慌张张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种事情……”
威正帝皱起眉:“没有的事情?那上次大公子被主母责罚,是为了什么呢?”
下面一片安静,就连主母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了,三老爷更是直接怔愣住了。
“我……不是……”三老爷有些解释不清,不时看向主母,仿佛在期待主母说些什么话出来。
主母却阖上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威正帝冷漠地看着他们,又问星北流:“你上次在星北府中受罚,是为了什么?”
星北流躬了躬身,抬起头道:“上次四舅将其妻子的嫁妆清单交与我,希望我能够为他们要回被三老爷一家侵占的嫁妆。但是主母以为我是故意趁她不在,回来在长辈面前无礼,所以才责罚了我。”
他说得极为轻描淡写,但是威正帝知道他那次受的伤并不轻,心里不由得将之前的怨怒都记了起来。
“呵……”威正帝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对皇子的态度……”
他看着主母,脸色更为难看:“这也是你对朕的态度!正是因为你对朕没有应该有的尊重,所以他们才会如你一样,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中!”
三老爷惶恐地跪了下去:“陛下恕罪!臣等那时并不知道大公子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