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恶犬也没有牵绳(91)
星北流走到那几大箱子面前,随手捞起一把玉如意,沉默地看着上面印刻着的标记。
星北茕跟在他身后:“我还是不解,大哥,这些珍宝,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东西。”星北流闭了闭眼,用力攥紧手中的玉器。
他曾经拿着带有这个印记的东西问过威正帝,不记得这个印记了吗?威正帝却丝毫都不曾想起来过。这些所谓的“四老爷家打上了印记的嫁妆”,其实都不属于四老爷家,而是属于星北流在星北府中的父亲靳裕。
这个印记,本来是独属于靳家。二十多年前靳家满门被灭,靳家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自然而然的,大家也就忘记了,这印记曾经代表着一个权势家族。
这些珍宝,曾经是靳裕为自己那位妹妹准备的嫁妆。
“本想看她长大,本想送她出嫁,看她为人妇,得子女……可是,只留下了我一个人,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了,就都留给你好了。”
这是靳裕临死之前,曾经对星北流说过的话。那个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时而清醒时而陷入幻梦,却没有忘记为星北流安排好后事。
这曾经是一位兄长为自己的妹妹准备的东西,他现在送给星北茕,也算是为靳裕了却了当年的不能实现的心愿。
这件事说来也不复杂,当年靳裕被主母毒害,星北流和靳裕最终是查到了真相,只是那个时候为时已晚,靳裕虽然及时离开星北府,入佛门修行,但还是没有撑过去。
靳裕死后,星北流继续查主母购买醒梦花的事情,虽然还是没有查到到底是谁在出售醒梦花,但他知道了这一切是三老爷家在替主母办事。
正巧这时候遇上三老爷一家夺走四老爷家的嫁妆、星北沂又将这些真正属于四老爷家的嫁妆挥霍一空,于是他将靳裕交给自己的珍宝填充到四老爷家的嫁妆中去,让三老爷将属于靳家的珍宝封锁了起来。
星北沂花掉了原本的嫁妆,无法与自己的父亲交代,这个时候就算有来历不明的财物填补了原来的空缺,他也不会仔细去追查,只会庆幸有人能够解决他的困境。
三老爷和星北沂不同,他占有这些珍宝应该是真的有所用处,星北流猜测可能与高价收购醒梦花有关,才动了将钱财送到三老爷手中的念头。
星北流想看看这些东西最终会流动到哪里去,也想知道靳裕死后主母还有没有在收购醒梦花,于是一直等待着。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长光那事,他便被流放到晚离郡去,要继续监视三老爷一家就变得十分困难。
星北茕思索了许久,才有些错愕道:“所以这些东西是大哥亲自送到三舅手中的……”
星北流点点头:“他这时候强行要这么多钱,一定是为了什么事情。若是为了醒梦花,我便可以去追查主母在向谁购买,若是为了其他事情,也没关系,我这里有清单,自然是可以找他一一要回来的。”
“我倒是没有想到的,父亲死后,主母不再收购醒梦花,三老爷一家倒是动了歪邪心思,买来了醒梦花,原本应该是对我用,但我离开了星北府,于是他们打算对阿澜用……三老爷应该也没有想到,我在晚离郡误打误撞找到了是谁在栽培醒梦花。”
“三老爷为人谨慎,那些嫁妆他不允许自家人动用半分,只是在购买醒梦花的时候用去一部分,并且要混入一半自己家里的财物。在被我撞破之前,他向督主购买醒梦花的次数不多,所以我当时混入督主府邸中时,虽然看到了有许多财物,却没有找到标着靳家印记的财物,也是因为这个。”
“后来在寄行寺遇到熟人,那位前来皇城作证的僧人若空,从他那里看到了督主家下人带来的财物中,有属于靳家的东西,我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三老爷一家还在继续购买醒梦花。”
星北流轻笑一声:“还真是恰不巧,督主的死和昊映带回来的那些醒梦花让他们慌乱了,四处追回督主家的财物,可没有想到,若空手中正好有带着印记的财物,这个印记是他们也不曾注意到的。所以这个时候,想要和四皇子联手,用醒梦花来陷害我,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他说的倒是十分轻巧,星北茕却听得心惊胆战。
“要是一步不对……大哥就没有办法扳倒三舅家,也没有办法拿回那些东西了。”
星北流却依然淡然一笑:“不妨事——虽然看上去十分艰险,但是一切依然都还是在我的掌控中。只要三老爷家一天拿着带了靳家印记的东西,只要我将一切解释清楚,你看皇帝,是会为了主母不追究三老爷一家,还是会为我出头?”
自然会帮助星北流。星北茕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威正帝早已想对星北府动手,但是碍于有主母在,才一直心有忌惮。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孩子能够手握星北府大权。
星北茕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站在星北流身边,轻声道:“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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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事情星北茕自己也能够处理了,星北流见天色不早,说了一声便打算回去了。
长光还没有来找他,不过马车是长光府邸里的,回家也只能回长光那里去。星北流稍作思考,便不打算继续等长光来,自己先回去了。
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思索着若空告诉他的事情,思索着威正帝的身体,思索着威正帝说的三日后前往郊外宫殿,在马车摇晃中昏昏入睡,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似乎停了下来,星北流以为是到家了,于是睁开眼起身,走出马车。
然而他刚一走出去,就被一双手迅速拖下马车。这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那人动作太快,快到星北流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人,他就被从身后捂住了眼睛。
但是并没有摔倒在地上,出乎意料的,他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夏至(五)
三日后,按照之前的计划,皇帝由宫内翎猎骑、宫外护城军共同护送,前往郊外宫殿,准备行春祭大典。
春祭于春日吉时行祭,为了祈祷这一年风调雨顺,历来都是由皇帝亲自前去祈福,祈祷上天为黎明百姓、万里河山降下福祉。
今年可能是威正帝能够亲自主持的最后一场春祭了,本来主持这一场他就有些有心无力了,但是他不肯承认自己已经不行了,也不想过于依赖自己的皇子,所以坚持要亲自前来。
星北流身份尴尬,现在虽然全天下都知道他是皇帝的孩子,但是并没有正式恢复名氏,也没有被承认身份,所以还算不上皇族的人。
威正帝却强行要求他一同前往,星北流想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其他的并不太在意。略一思索,便随着长光一同前往了。
长光要负责指挥翎猎骑,和护城军的将领共同安排守备力量,所以不能好好照看星北流,于是将他直接送到了沉如琰那里去。
正好肃湖卿也在,他和统筹大局的长光不同,此次出行中,他的主要任务则是负责安排皇帝和皇子们身边的近身护卫。
到了郊外宫殿后,每个人都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地方。星北流住的地方离沉如琰很近,这也是沉如琰放心不下星北流,才让人这样安排的。
像这样的春祭大典,许多皇城中的公卿权贵也会被邀请一同前往观礼。作为属国第一大家族家主,主母也在被邀请之列,于是她的软禁暂时被解除了,跟着一同前来。
第一天抵达,主要还是安排住宿和修整,第二天才是正式的祭典。
星北流就一直留在自己房间里,哪里都没有去,除了到吃饭的时间点才出门。
长光在外面忙了一天,一直到入夜星北流都没有见到他出现过。快要到睡觉的时间了,星北流在自己房间外坐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有人来他这里,于是自己回房间了。
他收拾好正躺在床上,窗户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不等星北流起身查看,窗户那边就敏捷地扑过来一道黑影,直接扑到床上,将还没有来得及起身的星北流按在床上。
星北流浑身一瞬间绷紧,但当他伸手摸到身上这人的头发时,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口鼻中充盈着对方的气息,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星北流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不确定:“长光……?”
长光紧紧抱着他,在他颈窝间乱蹭,声音有些委屈:“……你都没有认出我来吗?”
星北流任由他压着自己,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只是喊你一声。”
长光又在他唇边索要了几个吻,愉悦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人放在自己身上,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星北流身上摸索起来。
星北流准备睡觉,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里衣,这倒是方便长光很快摸到了他衣服里。
在黑暗中,谁都看不清楚谁的脸,但是星北流还是很快就脸红了,他发出一声有些模糊的喘息声,想要按住长光不安分的手,反而被他将手紧紧握住,反复摩挲着。
“我好想你。”长光紧紧盯着身上的人,擅长夜视的双眼此时将星北流的一切反应都看得清清楚楚。越是看得清楚越是疯狂痴迷,但这时候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打算一点点让星北流沦陷。
星北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过头,低声道:“才一天不到,有这么严重么?”
“一刻都不想让你从我视线中消失。”长光的声音有些郁闷,“真是搞不懂皇帝在想些什么,竟然让我带人负责外围的护卫,只留着少部分人负责这边宫殿里的安全。”
星北流沉默了一下,也有些奇怪道:“不该如此。翎猎骑作为皇帝直属护卫,你直接受命于威正帝,他应该优先将你们调至身边护卫,而不是让你留守外围。”
长光闷声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之前也是这样吗?”星北流不是很了解长光成为翎猎骑大统领后,每年春祭大典的布置是怎么样的。
“之前虽然也会安排翎猎骑在外围镇守,但是我一般都会在宫殿内。”
长光微微皱眉,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星北流身体一颤,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
“他是想……”星北流的声音陡然一变,“想把我和你隔开。”
今年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有,星北流来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是想让我们分开……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吗?”
星北流沉默片刻:“是不想让我和你接触过密?”
“如果他打定主意将你作为继承人,那么定然不愿意看到我们走得太近。”长光无意识将星北流搂得更加紧了一些,“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和一个男人关系太过于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