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21)
那是因为我怕她惹祸,所以不允许她设法攀近你!
宋慎有苦难言,叹道:“哪里?是我怕她才对。我师姐年纪虽不小,规矩却懂得不多,有时说话做事不过脑子,若有失礼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瑞王慢条斯理道:“本王倒觉得,她规矩不错,知进退,懂礼节。比你强些。”你不仅有拿假药欺骗本王之嫌,还经常招呼不打一个便消失,行踪成谜,不像话。
“……”
看来,我师姐宝刀未老,明眼人都知道她故意接近,你不仅不反感,还夸奖?
赵泽琛,你是养病太闷?还是脑子太笨?
宋慎应变能力强,难得被噎了一下,干巴巴说:“殿下过奖了,草民代师姐谢谢您的夸奖。”
瑞王并不傻,皆因常年病着,近期又多烦难,偶尔传健谈的夏莉解闷罢了。他观察大夫无言以对的模样,暗笑之余,好奇问:“夏氏说你天生不怕蛇,襁褓中就敢抓蛇,是真的吗?”
“并非‘天生不怕’,而是‘无知者无畏’。”
宋慎一贯吃软不吃硬,病人眼巴巴的,他便不忍令其失望,解释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婴儿不知道蛇可怕,自然不害怕,被蛇缠住还觉得好玩。”
“南玄武传授技艺之法,委实独特。”瑞王难以想象,“你师父不担心眼错不见、徒弟受伤吗?”
宋慎满不在乎,“无妨,受伤了就治。给婴儿练胆量用的蛇无毒,个头也小,顶多被缠疼了哭一阵。南境湿热多雨,山林里多蛇,当地人把它当食物,各处皆有捕蛇高手。”
瑞王听得入迷,难掩羡慕,“听起来,你小时候的日子,不知比我有趣多少倍。”
“殿下生长于皇家,金尊玉贵,童年乐趣应该不少吧?”
童趣?历朝历代,后宫明争暗斗不休,重则势同水火,轻则互相防备或无视,皇家缺乏亲情——何况,瑞王是个病秧子,捧着药罐长大,记忆中的“童年趣味”,少得可怜。
“皇子幼时功课繁忙,乐趣其实不多。”瑞王怅然一笑,旋即屏退下人,肘撑着桌子,略靠近,笃定问:
“你今天和我三哥去了沅水山庄,对吗?”
宋慎瞬间皱眉,也肘撑着桌子,目不转睛,反问:“你为什么老是派人跟踪我?”
“谁跟踪你了?我的人是在盯着……泽宁。”谈起杀害胞妹的凶手,瑞王不由得沉下脸。
宋慎剑眉皱了又皱,不知不觉间,越发关切病人,不忍其一直被仇恨心结折磨,透露道:“八皇子疯了。”
“什么?”瑞王愕然。
“真的,疯了。目前偶尔能清醒,但我观其脉象,迟早彻底疯癫。”
宋慎告知:“不止我,太医院也下了诊断。八皇子的病根源自其母,同时,他心胸狭隘、阴暗扭曲,杀害大公主之后,再也无法假装神智正常,被幽禁在沅水山庄,整天胡言乱语,时而绝食,时而自残。”
瑞王回不过神,“自残?”
“对。起初用碎瓷片,然后撞墙,现在甚至用自己的牙齿,遍体鳞伤,情况不妙。”
“他、他——我父皇知道吗?”
“圣上早已知晓,但仍命令严加看守,并无放人的旨意。”宋慎字斟句酌,“私以为,圣上无意袒护真凶,只是为了维护皇家脸面,才没公开宣判。终身幽禁,绝对是严惩了。”
瑞王沉默不语,枯坐半晌,倏然站起来,“我找三哥谈谈!”
“谈什么?”
“我想去一趟沅水山庄……看看老八。”
“莫非殿下不相信我所说的?”
瑞王缓缓昂首,“你没糊弄过本王吗?敢不敢对天发誓?”
假药的事儿,是庆王的意思,我听令行事罢了。宋慎处变不惊,镇定凝视俊美皇子,“有何不敢?”
瑞王无暇争论,转身欲走。
“慢着!”宋慎不假思索,一把将瑞王按回椅子,“急什么?先听我说完。”
瑞王的右肩被牢牢握住,动弹不得,莫名却不觉得被冒犯,挥开意欲上前阻止的侍卫,试探问:“三哥是不是吩咐你瞒着我?”
宋慎低声答:“虽未吩咐,但我算是泄密了。你可不能出卖我。”他轻而易举制住对方,发觉瑞王身体实在是单薄,毫无反抗之力,令其下意识放轻力道,怕把人捏碎了。
“放心吧!你接着说。”
两人面对面,相距甚近,宋慎松手,与激动的瑞王小声交谈,袍袖相贴,显得十分亲密。
少顷,庆王忙完正事,照例寻弟弟一同用饭,远远望了几眼,顿感不悦,快步靠近,暗忖:
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高考,有参加高考的小天使吗?有的话,祝超常发挥(*^▽^*)
年年端午,年年高考,我永远记得粽子的味道,却有些忘了高考的感觉……
第21章 咱们
庆王严谨端方,近乎刻板,一向注重礼仪,遥望按住瑞王肩膀的宋慎,微微皱了皱眉。
“殿下。”附近下人纷纷行礼。
庆王不动声色,“宋大夫在亭子里做什么?”
“闲聊。”瑞王的小厮笑着禀告:“宋大夫幽默风趣,有他在,我们殿下总能开怀不少。”
庆王定定神,迈步走向亭子,并不怀疑宋慎的幽默风趣,只是担心自己的病弱弟弟……受欺负。
亭中
宋慎摇摇头,“我是外人,不该掺和皇家的家务事。”
“你想想办法,说服他。”瑞王透露道:“其实,我早就想和老八当面谈谈,但三哥一直不同意。”
宋慎挑了挑眉,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你都说服不了庆王,我凭什么能?”
“试一试。办不成不怪你,事成重重有赏。”
“抱歉,请恕草民无能,办不到。”
瑞王奇异地信任对方,“本王相信你办得到。”
“……”
瑞王余光一扫,招呼道:“三哥回府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试试!”
咱们?
宋慎愣了愣神,“少安毋躁——”
然而,他话没说完,瑞王已经站起往外走,扭头发现帮手坐着不动弹,索性硬拽,催促道:“快点儿。”
“嗳,有话好说,别动手,更别激动,养病期间忌悲忌怒。”
宋慎无奈起身,袍袖落入他人之手,明明能轻易夺回,却被拽着慢吞吞地走,下意识未选择粗暴拒绝,懒洋洋说:“外人多管闲事,庆王想必不高兴,万一受惩罚,我岂不是冤得很?”
“放心,本王会尽力保你。”
“真的?”
“当然!”
片刻后,双方相见。
瑞王暗中斟酌措辞,“三哥忙完了?”
“唔。”庆王端详弟弟,关切问:“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今天晴朗,来园子里散散步。”
庆王温和说:“是应该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强身健体。”
宋慎打个了招呼后,默默思考半晌。皇家的家务事,外人委实不便插手。
瑞王见状,悄悄使了个眼神,示意对方行动。
宋慎悄悄回了个眼神:我刚才可没答应,要不再商量商量?
瑞王皱皱眉,急于赶在八皇子彻底疯癫之前与之面谈,干脆轻轻推了宋慎背部一下。
武人本能,宋慎敏捷避开,两人对视——宋慎暗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曾答应过庆王,得帮他哄弟弟。
事实上,不知不觉中,宋慎对待难缠皇子越来越有耐性,屡次本欲理智拒绝,却总是莫名不忍心,不忍看对方失望枯坐的可怜样儿,此刻也不例外,再度妥协,低声说:“行行行,再帮你一次!”
瑞王满意一笑,郑重道:“办不成不怪你,事成必有重谢。”
“不用谢,我上辈子多半欠了你的。”宋慎言出必行,打定了主意,走向庆王。
庆王旁观,把一切看在眼里,初时不满宋慎当众对四弟“动手动脚”,但随后,他诧异发现四弟不仅拽宋慎袖子,还推他、与他耳语交谈……看着看着,杀伐决断的庆王犹豫了,一时间,竟不知应该训/诫谁。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庆王打量宋慎,又打量四弟,慢慢往远处走,“什么事?”
“这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也没有资格管。”宋慎正色道:“但事关瑞王殿下的病情,我不得不说几句。”
“说来听听。”
宋慎字斟句酌,“您知道的,瑞王殿下尚未释怀,他非常想去看看八皇子,近日心事重重,又有些郁郁寡欢的迹象了,长此以往,病情可能加重。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宋某以大夫的身份,斗胆提议:不如允许他去一趟沅水山庄,与八皇子当面谈谈,或许,等话说开了之后,病人的心结会解开,逐渐释怀。”
庆王惯常板着脸,威严慑人,“他确实提过几次,均被本王驳回。”
“前阵子他病得厉害,卧床不起,又在气头上,难怪您驳回。”宋慎话锋一转,坦率说:“但现在,他逐渐好转,养病期间,越有精力琢磨,估计越被心事困扰,假如变成死结,就难以解开了。”
“此话有些道理。”
庆王与瑞王乃异母兄弟,处于几方之间,兄长头疼且为难,“不过,见面后果难以预料,八弟神智失常,胡言乱语,荒谬怪异……四弟恐怕受不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