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 下(31)
符衷说:“我从开会前见到你开始就硬//了,一直到现在。”
季垚点点头:“看出来了。”
符衷捂住眼睛:“好尴尬。好想现在就脱了衣服做一次。”
“你亲亲我,宝贝。”季垚喊他,“你亲亲我。”
“叫老公。”
“那个等到床上再叫。”
符衷笑起来,他抬头看了眼会议厅角落里的摄像头,不动声色地转手把放在一边的文件夹拿起来,装作是说悄悄话的样子,把两人的脸挡住了。符衷靠在季垚颊畔,他能清晰地看见季垚皮肤上的没有散尽的红晕,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鼠尾草香气。但他知道这都是不存在的,这只是自己的记忆。符衷轻轻地吻了吻季垚的耳朵和脸颊,什么都会变,符衷的温柔却从来没变过。
他的吻落不到实处,但符衷吻得很认真。季垚知道他在亲自己,久违的甜蜜再次回到了身体里,干涸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丝丝缕缕的淋润。季垚觉得在自己迷路了这么久之后,转过身才发现天堂原来从未远离。他现在在天堂里享福,把所有的消极情绪都被揉成一团埋进了土里。不过享不了多久了,季垚理智地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回到地狱里打滚了。
季垚侧过脸,抬起下巴,他和符衷对着鼻尖。符衷垂着眼睛看他,季垚眨了两次眼,然后凑上去吻了符衷的嘴唇。他们无法接吻,无法把舌头探入对方口中获取安慰。符衷想吻得更多更深,当他俯下身撑着桌子边缘追着季垚的嘴唇而去时,季垚几乎被他压在了椅子里。
“我亲不到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是一个投影机打出来的幻影。你明明那么真实,却又离我那么遥远。”符衷在离季垚咫尺近的地方说,他的声音有点抖,像是在忍着喉中的酸痛。
季垚听出了他的隐忍。季垚被一种忧郁袭击了,符衷的话也正是他的心里所想,他们的想法都一样。季垚最后亲了亲他,说:“我马上就能回来见你了。”
“你还没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符衷直起身子,歪着头看季垚,“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想等你再长大一点。你现在还年轻,还没到晚婚晚育的年龄。”
“下个月我就25岁了。”符衷说。
季垚的眉尾飞着甜丝丝的情绪,说:“8月17号吗?原来你们那里已经到八月了,风暴还没结束吧?”
符衷摇摇头,他的神色有些忧愁:“还没有,估计只有等‘回溯计划’到头了,这个冬天才能结束掉。现在已经是7月了,夏天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好了,不想未来,今天我们不想未来。”季垚摆摆手,“留几分钟来给我们歇歇吧。”
符衷抿唇点了点头,他们就这样静静地面对着,什么话都不说,但这样就是最好的。符衷扣着手指,想了会儿后开口道:“我可以说说关于唐霁的事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说了。”
季垚转过眼梢看着他:“关于唐霁的什么?”
“关于他的一些......另外的事。我不知道你对他到底了解多少,不过我从齐明利教授那里听来了一个消息,我觉得跟你说说比较好。”
季垚保持缄默,他想等符衷自己说出来。过了一会儿,符衷接下去说道:“齐明利教授跟我说,唐霁是个改造人,而且就是齐教授亲自给他做的改造手术。他给唐霁植入了芯片、内骨骼,还在他的DNA上动了手脚,插入了美洲豹的部分基因。所以唐霁获得了美洲豹的部分身体机能,比如夜视眼、惊人的奔跑和弹跳力、强大的肌肉弹性等等。”
“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把三颗子弹送进了他的脑袋里,然后把他丢进了海里去。”季垚说,他皱起眉,想从椅子上站起来。
符衷摊开一只手:“他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得想想,他追杀你这么久,就这样死掉未免也太轻松了。你不知道他是改造人的事吗?”
“我今天知道了。”
季垚咬着嘴唇,他飞快地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季垚看向符衷,问:“齐明利有没有跟你说他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符衷犹豫了一下,他怕自己的回答会引起季垚不好的回忆,继而引发他的恐惧症。季垚重新问了他一遍,符衷才开口:“在反恐战争的第三年春,乌干达的盟军医院里做的这台手术。”
“我想起来了。”季垚看着符衷点头,像是要肯定什么,“那年在大裂谷地带发生了一次战斗,一个年轻中尉呼叫飞机空袭的时候报错了坐标。当时唐霁和我的中队里的另外一个人正好在那里执行勘察任务,结果就被自己人的飞机扔下的炸弹给炸死了。唐霁受了重伤,送到医院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但是一年后他又回来了,又回到了我们中队,继续战斗。”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道:“我今天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年后就回来了,我终于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空旷,犹如风吹起沙尘。他想把这话说给谁听,但那些人再也听不到了。
符衷伸手盖在他手背上,轻声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季垚回答,尾音带着颤。季垚抬起眼睛看着符衷,他的眼眶分明红得厉害,一层水雾蒙在了眼球上,细细碎碎地闪着光。但他忍住了,他绷紧了下巴和脖子,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没事了。”符衷抱住他,虽然季垚只是一个幻影,符衷还是想抱住他,“现在这儿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很好。”
季垚别过脸,他不想让眼泪被符衷看见。当说起那一段往事的时候,季垚就觉得心里有个开关打开了,悲伤从里面涌了出来。往事是带来的悲伤罪魁祸首。战争给他留下了创伤,但没人能回到过去把业已发生的事情扭转,时间簇拥着他向前走,没有给他回头的机会。
“唐霁以前跟我在一个中队里,就是在非洲反恐的那几年。”季垚说道,他抬手把薄薄的几滴泪擦掉,“他是‘狐狸窝’中队的一员。我们是战友,都认为狐狸窝是最好的,其实一窝狐狸没一个好东西。唐霁......唐霁跟别人不一样,在反恐战场上我们都怕黑又怕死,但唐霁不害怕。他总是自告奋勇地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比如拆弹,他曾在鼹鼠部队服役过,是一名拆弹专家。”
第228章 别来音信
符衷默默地听他讲述,他想在这时多了解季垚。季垚对他来说是个迷。擦干眼眶后,季垚的眼睛还是红红的,他不愿意与符衷对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狼狈,没有指挥官该有的样子。
季垚站起身,去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撬开瓶盖后就喝了起来。他仰着脖子喝了两口,让酒精烧灼了喉咙,给了他一点实在的刺激后,才回到符衷身边去。这次他没有坐下,而是撑在符衷身边,两人就这样并肩靠着桌板。符衷似乎能闻到飘起来的酒香味,就这样浮在他身边,像一阵烟雾。
“那是2019年早春的事,当时我们的据点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就位于东非大裂谷的中心位置。我经常登上悬崖,或者开着飞机从上空经过,裂谷底部松柏叠翠、深不可测,那一座座死火山就像抛掷在沟壑中的弹丸。那是个美丽的地方,裸露的山梁、赤道炎热的气候,充满了野性。有一天,大概是三月初吧,我们接到了线人发来的报告,说据点外的主路上发现了炸弹,但是拆弹部队没来得及赶到。于是唐霁就自告奋勇地去了,他和另一个人——也是狐狸窝的人,一起去了那个地方。”
季垚没有马上说下去,他把酒瓶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吞下去后他就这样挨着符衷,一言不发。符衷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季垚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符衷在他的额角看到了一条倾斜的疤痕。
酒精让季垚的胃里有点热,就像饿极了之后会产生的烧心的感觉。但酒精让他好歹舒缓了一点紧绷的神经,让他意识到自己处于哪里,那些伤痛只不过是回忆。
符衷按着季垚的手,他们十指交扣。符衷没有打断季垚,他只是想让季垚自己来决定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符衷想着季垚刚才讲的故事,那些话仿佛还留在空气里没有散去,寂静的氛围中好像只剩下了这个故事。符衷想到了非洲,想起了丛林和烟雾,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一切都显得十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