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116)
“他和孩子那些处得很好,会害怕他们的死亡,杀死他们的时候会愧疚,”孟然低声说着,“加上景丞早就被注射这一事实会对他造成溃败感,以及……希望。”
“嗯。”景忆鸣应了一声。
“我小时候大概一直是有希望的吧,想逃出去,想离开这里,”孟然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如果有一个知道一切的人来和我说,你根本没有逃出去,你和所有人都死在这儿了,我一定会崩溃。”
景忆鸣跟过去,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但是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他,知道么?我和他的感情,经历的事情不完全一样,”孟然说,“他会难过,我不会,因为我知道未来……会比过去更糟。”
“真的不难过?”景忆鸣问。
地下忽然传来一两声巨响,不远处地面上的研究所里的灯光也全亮了起来,刹那间孟然被灯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面前的人的轮廓又模糊下来,景忆鸣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声音有几分像景丞。
孟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难过有什么用吗?”
“可以说出来让我心疼一下。”景忆鸣很认真地说。
“……哦,”孟然懒得搭理他这个茬,“那边灯亮了,我们回不去了。”
“说真的,孟然,”景忆鸣也没接他的话,“其实挺难过的吧?”
“嗯,难过,”孟然一脸你有完没完的表情,“十岁以后我才知道我做的都是无用功,景丞根本不需要我去救,我杀的那些怪物只是景丞为了给我的心理安慰,安慰我自己当初放弃景丞是被迫的,我现在在很努力的帮助景丞并且帮到他了。”
其实并没有,可那个时候难过也没什么用了,因为他们已经获救,所以这份情绪只能憋着。
但孟然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景忆鸣突然抬手过来一把把他捞进怀里,胳膊搂紧了,他长得高,身体和比孟然壮一些,几乎是替孟然格挡住了寒冷刺骨的月光,把一切按下终止键,没有让影子继续蔓延。
孟然被他这一抱抱愣了,整个人顿了四五秒才想起来推开他,但景忆鸣抱得很紧,勒得孟然胳膊有点儿疼了。
“没事,没人能怪你,”景忆鸣低声说,“是那些研究人员不好,如果他们不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不是你的错。”
“我没觉得是我的错。”孟然说,“我只是……”
“抛下景丞也不是你的错,知道吗,”景忆鸣的声音还是很低,孟然却从里面听出一丝不安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是……我们是要走向未来的人。”
孟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未来不能再抛下景丞了,景丞会追过去打你的,”景忆鸣说,“打你三天三夜不停歇。”
孟然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突然无法发出声音来,心脏蔓延开的一股暖流淌过全身,他的指尖终于有了一点温度,缓慢地抬起来,抱住了景忆鸣。
脸埋在景忆鸣的肩上,孟然轻轻咬着舌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下来,最后他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你到底……”
你到底是不是景丞?
我到底该不该问出口?
我真的做好了整个记忆和世界都被颠覆,察觉到错误的究竟是谁的准备了吗?
当全世界都有一种欺瞒,失信与危机感的时候,还能安心的活下去吗?
最后孟然什么都没有说,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抬起头,看向地面研究所那边亮起的光。
第85章 美梦成真
地面研究所每一间房间的灯都忽然亮了起来。
钟声还未敲响,每一个人都是即将睡着又强迫自己不能睡着的状态,独自在房间里恐惧害怕着,这时候所有的灯都亮起来,并伴随着一声警报,走廊一段逐渐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让人胆寒。
林岑坐在床边紧张地抓住被子边缘,生怕有什么东西破门而入。
她还记得要把绳子从窗口丢下去,让孟然和景忆鸣顺着爬回来,但研究所里突发警报,外面也没有两个人的踪影,她一个人呆在这里总会感受到那种未知的,对事物无法掌握的恐惧。
“请所有人不要走出房门。”
外面传来一声机械女声。
“再提醒一次,请所有人不要走出房门。今晚遭遇突发事故,离开房门者将受到惩罚,请房间里的各位立刻上床睡觉,不要离开房门。”
说完之后,外面那种整齐的脚步声就随着机械女音逐渐远去,还好他们没有要破门而入的意思,林岑稍微松了口气,听见那些脚步声下了二楼。
可是景忆鸣和孟然到底去哪了呢?
林岑离开床边,站到桌子边缘,轻轻挑开窗帘的一个边角,往外面看去。
今晚的月亮像个银盘,圆亮又大,比现实世界里站在地上能看到的最大的月亮还大了好几圈,银色的光将整片大地覆盖,窗户外面那片树林似乎也被照映出幻境般的美好。
她盯着外面看了会儿,终于瞥到两个从阴影处跑回来的人,可能是要避着研究所里的人,他们俩硬是沿着墙根儿翻了一大圈,绕到树林那边,再从树林后方走到房子后方来。
这两个人的行动轨迹非常刻意地躲开了能躲开的所有光源,倒是熟练,很清楚什么地方有掩体的样子,一路走过来除了景忆鸣一脚踩到坑里崴了一下意外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林岑没有笑,紧张得要死,虽然女生房间这一侧窗户面向的是后方,但这并不代表外面那些人不会巡逻到后面来,她看着那两个人即将走近了,连忙从外套里找出今天带回来的绳子。
他们把打火匣那个井旁边的绳子带回来了,虽然被割断了一截,但因为井很深的缘故,绳子长得要命,就算被隔断了一截还是能从二楼伸到下头去,景忆鸣和孟然都不算矮,蹦跶一下应该能够到。
她把绳子放下去,听见下面两个人小声说话并且语气正常的时候才稍微安了点儿心。
“你先上。”孟然说。
“你先,你轻点儿,”景忆鸣说,“上得快。”
“我怕你抓着绳子爬个楼都能把脚崴了,”孟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嫌弃,“赶紧上去。”
林岑把绳子另一头栓在床上,自己也很用力地拽着绳子,好不容易等景忆鸣爬上来后孟然才爬上来了,没多说什么,先跪下来把景忆鸣的裤腿挽起来,捏了捏他的脚踝。
“疼么?”孟然问。
“都没肿,”景忆鸣叹了口气,“说了没崴,就是踩坑里了。”
“踩坑里也很容易崴。”孟然说,确定景忆鸣脚踝没事后站起来看向林岑,林岑也看着他,有种下一秒就要拥抱一下喜极而泣的错觉,但孟然显然不是和谁喜极而泣的性格。
“你们好厉害啊,”林岑没有先问他们究竟去干什么了,她总觉得孟然不会说,“居然就那么躲过了所有的探照灯和巡逻的人。”
“不要吹嘘了,”孟然比了个打住的手势,“那些人进房间查了么?”
“没有。”林岑笑了笑,一颗心这会儿才放回原地。
“辛苦了,”孟然说,“估计他们今晚也不会进房查,睡觉吧。”
“嗯。”林岑应了一声。
“你不问问啊?”景忆鸣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好奇我俩究竟干了什么。”
“感觉问了你俩也不会说,”林岑小声说,“虽然我是很想知道啦。”
“我们去破坏了一下研究所里的实验,从今晚起不会再有人死在寝室里了,我们可以安心找药物和实验品,但是因为搞的动静太大,研究所里的警卫……可能是鬼,全部都出动了,”孟然一口气说完,看着林岑,“就这样。”
“……哦。”林岑有点儿愣神。
“本来不打算回来的。”孟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