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31)
绣娘他们也会消失?
孟然逐渐跟不上景忆鸣了,喝了一路的风,腿软得像被人抽了骨头,完全是景忆鸣在拽着他跑。
身后那些鬼越靠越近,孟然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意,以及几个鬼的胳膊已经抓在了他的衣服上,景忆鸣硬是拖着他又离开了鬼的追逐圈里。
“到了!孟然!”景忆鸣用力拽了把孟然,把他推到自己身前,“我们得出城!”
“在,在城外……叩门?”孟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他妈在门里头叩门啊!”景忆鸣吼了一声。
但出去之后会不会算逃离任务地点?
孟然来不及琢磨那么多,好在城门不大,景忆鸣先跑过去拽开门,一把把孟然从门口推了出去。
孟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到嗓子眼儿了。
景忆鸣把他推了出来,他没有被任务算作逃离任务地点,是安全的。
但是景忆鸣呢?
景忆鸣为什么没有出来?
孟然怔愣着回头看着门口,有什么记忆从脑子里钻出来,盖住他的双眼。
他仿佛回到了半年前,和景丞闯到最后一关,即将通关却遇到数不清的鬼,景丞不顾一切把他从门里推出来,嘶吼着:“孟然!离开这里!跑!不要回头!”
那天他也十分固执地回过头,但什么都没看到,那扇门逐渐被吞没在黑暗里,景丞没有从那里出来,就像……景忆鸣这样。
没有从门里出来。
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景忆鸣?”孟然看着城门,仿佛不会呼吸了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从心脏漫开一股难捱的悲伤漫住他的身体。
下一秒景忆鸣从门里跑了出来。
天快亮了,天际隐隐透出一点儿光,把天空灼成橙红色,景忆鸣就迎着这束光跑出来,看见孟然:“愣着干嘛!推啊!”
孟然猛地回过神,咬紧了唇,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他双手撑着门很用力地把门推上的同时景忆鸣也把门推了过来。
有什么重物撞在城门上的声音逐渐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砰砰的响声回荡在城里。
紧接着景忆鸣抬手在城门上叩了三下。
城内一瞬间静了下来。
景忆鸣靠着城门缓缓坐下来,大喘着气,孟然却站在那儿,虽然手脚无力但就是跟门有仇似的瞪着门看。
“哎,”景忆鸣咽了口口水,粗喘着问,“看什么呢?”
“……我以为,”孟然回过神,也靠着城门坐了下来,“我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不会的,我跟你说孟然然,”景忆鸣说,“我永远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孟然哦了声,靠着门休息,过了会儿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景忆鸣:“……你叫我什么?”
景忆鸣的表情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那样一动不动,隔了会儿他才笑了下:“孟然然啊,这个称呼多可爱,适合你。”
孟然盯着他的脸看了足足半分钟才挪开视线,把脑袋靠在门上,闭着眼睛,过了会儿才说:“别这么叫我。”
景忆鸣抿抿唇没吭声。
第23章 两个世界
景忆鸣一直没说话。
他就这么靠在门上,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看着城外的一片迷雾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很久才和孟然说:“休息好了么?”
“嗯?”孟然回过神,“好了。”
“那进城吧,天亮了,”景忆鸣说,“得快点儿找那个什么夫君。”
孟然点点头。
城门从外面有点儿难拉开,景忆鸣和孟然一起拉同一扇门,先拽开一条小缝往里看,确定镇里已经没有鬼之后才完完全全打开城门走了进去。
那些鬼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有早起的人扛着锄头准备干活,见他俩从门外走进来还好奇的瞥了两眼。
绣球指向的方向还是那片荒凉的地方,进了小树林之后仿佛和整个世界都隔绝了,周围静得连风声都听不到。
“如果,我是说如果,”孟然忽然说,“我们现在去裁缝铺叩门,那个绣娘是不是不会出现了?”
“嗯?”景忆鸣侧过头看着他。
“你看,鬼不能在叩了三下的地方出现,对不对?”孟然皱着眉,“现在以城门为起始点,我们叩了三下门,城里的鬼应该全部都不见了……会这样么?”
“你想说什么?”景忆鸣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安,”孟然深吸了口气,“就是……不安。”
有一种很浓重的违和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尖儿上,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但又无法察觉是什么问题。
“你还是觉得丁梦有问题,是么?”景忆鸣问。
“还有你夫人。”孟然说。
景忆鸣啧了声:“但是现在城里应该没有鬼了。”
“那我们再找个房间叩四下门呢?就像我们住的那个地方一样,”孟然说,“只挑一个房间来叩门,里面还是会变成鬼住的地方么?”
景忆鸣一脸我没听明白的表情看着他。
“就像抽箱子一样,”孟然说,“这个镇子就是一个大箱子,我们把箱子合上了,所以箱子里没有了鬼,那么箱子里那些剩余的小箱子里也没有鬼了吗?”
“或许鬼一直都是存在的……”孟然低声说,“鬼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景忆鸣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或许鬼一直都是存在的,根本没有什么不能进入叩了三声房门的房间这种规定。
就像开天眼一样,把一个房间拟做一个人,叩三下房门,天眼关了,所以看不见鬼,叩四下房门,天眼打开,能看见鬼。
所以当他们退出四悲的房间,鬼消失不见,不是因为鬼不能进入三喜房间,消失不见的不是鬼。
没有什么能不能进入。
鬼一直都在,只是他们能不能看到的问题。
这样一来鬼进入他们的府邸,控制了陈樱的事儿就很好解释了,毕竟鬼能够自由进入任何地方。
但陈樱和丁梦在隔壁推搡的时候,孟然为什么会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不光孟然,其他人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而且我怀疑,这种看不见是双向的,”孟然说,“我们进入三喜世界,鬼看不见我们,我们看不见鬼,所以我们是安全的;进入四悲世界,我们就能互相看见……这样一来他们就只能在四悲的世界里害我们。”
景忆鸣没说话,可能是在脑子里整理着这些有点儿混乱的思绪,毕竟他的理论被孟然推翻了。
短短三天,他们的线索被打乱重组,思绪被一次又一次的推翻,感觉这次的关卡比上一次的还要复杂。
时间紧,问题多,线索少。
绣球又往前抛了一截路,两个人沉默地往前走,过了会儿竟然走到一座土坡前,不高,前面立了个小木牌像昨天他们给陈樱立的那个碑,土坡后头还有一座草屋,再往前便什么都没有了,绣球也停在了这个地方。
后方刮来一阵风,吹得绣球稍稍往前滚了滚,碰到木牌上,像在亲吻,孟然低头看着那个绣球,又蹲下来看了看那个木牌,心里有个不太好的猜想。
他们又去草屋,叩了三下门没人来应才将门推开,里面灰尘重得要死,桌上一抹都能抹出几条道儿,孟然捻了捻手指:“我们先出去。”
“嗯。”景忆鸣应了声。
两个人退出草屋,关上门,孟然深吸一口气,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四下,屋内顿时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景忆鸣和孟然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几分诧异和迷茫。
按照绣球的指示,草屋里的应该就是游小姐的夫君,但他出现在叩了四下门的草屋里……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