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23)
绣球一开始砸向的是他。
景忆鸣是代替他成了新郎官。
在任务宣布之后立刻获得了一个额外身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多情况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景忆鸣成了那游家小姐的“新郎官”的事儿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二天他把庚帖拿给老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示惊讶或者别的什么,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景忆鸣,只是四处打量着——昨晚他们被直接带到客房,根本没有机会打量这个地方。
老人把庚帖揣好,冲景忆鸣道:“那我便带着人去游府提亲了,您帮忙筹备筹备成亲的东西,等我的好消息吧。”
“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景忆鸣飞快应了句。
“其余的东西我们都备好了,只是那喜服还没量过您的尺寸,裁缝也不大够,”老人说,“花轿定做好了,只需要有人帮忙抬回来。”
说着,他偏偏头看向桌边的人们:“麻烦各位,前去帮忙。”
“好,”孟然应了声,“知道了。”
老人又笑了笑,他此时笑起来完全没了昨晚那样的癫狂,看起来温和有礼,喊来几个媒婆一块儿出了门。
闯关的人一共九个,分成两组,一些跟着下人去抬花轿,另一些跟着景忆鸣去裁缝店缝喜服,那两个女孩儿自然在缝喜服的队伍里,不等孟然开口,那些人嫌弃孟然太瘦,觉得他没力气,干脆让他跟着去裁缝店。
加上景忆鸣,去裁缝店的两男两女,剩下五个男人去抬花轿,出了府邸后两拨人被下人带着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吹得急,将路旁的树叶吹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不知道飘向何方。
小镇上格外的热闹,到处都是叫卖的,小摊贩蹲在路边嬉笑着聊天,酒馆里有人大白天就喝得不省人事,今天阳光也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给人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孟然瞥了几眼路人,那些路人的五官并不像昨晚见到的那些那样奇怪,这些路人都是很正常,像是真的生活在这里一样。
“很奇怪?”景忆鸣凑过来小声问了句。
“嗯,”孟然点点头,“这里的夜晚和白天像两个城市。”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给的感觉不一样。
景忆鸣也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对了,我叫丁梦,”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回过头,看着他们俩,“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景忆鸣。”景忆鸣笑了下,“你好。”
“你好,”丁梦也笑了下,她脸色不大好,看着像没睡觉似的,指着自己旁边的女孩儿道,“她叫陈樱。”
陈樱扭头过来冲景忆鸣笑了笑。
孟然像个局外人,一直盯着路人看,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前面那俩女孩儿已经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了,他这才回过神,点点头:“我叫孟然。”
“你好呀,”陈樱笑得有点儿勉强,“你们是第几次闯关了?”
“嗯?这里是第二关,”景忆鸣愣了下,“不应该是第二次么?”
“不是,有时候会错分,”丁梦说,“把第五关的人分到第二关来,搞得整个关卡的难度也提升……比如我,我是第四次闯关了。”
“嗯,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是第几次闯关,想明白这关的难度到底是怎样的?”陈樱附和道,“求个心安……”
景忆鸣立刻看了孟然一眼,生怕他又来一句“心安有什么用?”
好在孟然没有吭声,隔了会儿才说:“我是第二次。”
“那目前看来我是最多的啊。”丁梦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到了裁缝店,带他们来的下人只把他们往里面一领就走了,一个裁缝走出来,直接开始给景忆鸣量体,量好以后又有人带着孟然他们直接去了后面的房间,开始裁衣。
进了这儿孟然才发现,哪里是裁缝不够,是根本就没有裁缝。
大红色的布料乱七八糟堆了一桌,旁边剪子和针全都胡乱摆放着,连线都是搅成一团的。
景忆鸣量好以后也被带进了这个房间,那裁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成亲前,喜服要做好。”
说完便关上了门,插销从外面插上后孟然清晰地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轻轻叩在门上,砰砰砰三下,屋里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
三喜四悲。
孟然想起昨天那男人说的话,盯着门看了会儿,皱皱眉,随便拿起一块布捻了下:“怎么做?”
“先裁出大概的形状吧,没关系,不用着急,”丁梦先拿过那些线,试图把它们捋好,“还有……两天的时间,缝一件喜服可能有点儿赶了,另外的人把花轿抬回去以后应该会来帮我们。”
景忆鸣默默地把写着自己体型的纸条交了出去,吸吸鼻子坐在孟然身边开始跟着他裁布。
做衣服的过程异常繁琐,孟然感觉自己的手根本跟不上脑子,手有它自己的想法,没一会儿他就把面前那块布裁成了它亲妈都不认识它的形状。
孟然把布料放开,烦躁地叹了口气,一抬眼,丁梦的后面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丁梦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手轻微颤抖着,视线努力集中在手上,没有看那影子一眼,也没有分出任何的心思到别的地方去。
影子已经一点点压到了她的背上,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被压低了似的,连旁边的陈樱都感受到了什么,要偏过头去看。
“别动,”孟然压低声音喊了声,“缝你的衣服。”
陈樱顿了顿,头僵硬地顿在一个弧度,随后又慢慢挪回来,不再敢往丁梦那边看。
但也因为孟然这一声,黑影离开了丁梦的身边,转而缓缓到了孟然的身边来。
周遭烛火还算明亮,它挪动时孟然用余光瞥了眼,只能看见那团影子朝自己飘来,没有身型,甚至没有脸,它更像一团气体,带着冰凉的触感缓缓挪到孟然的身边。
“不够啊,不够啊,”黑影喃喃念道,“这颜色,哪能做喜服……”
孟然只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想仰起头又想起身旁的黑影,只能继续埋头裁布,温热的液体从鼻尖滴了下来,直直砸在布料上,浸透了一片布料。
黑影顿时兴奋起来,声音听起来格外激动:“够了!够了!就是这个颜色!”
“又流鼻血了?”景忆鸣忽然很小声地问了句。
“啊,”孟然轻轻吸了吸鼻子,视线一直落在布料上,“没事。”
“你怎么老流鼻血?”景忆鸣又问。
孟然没说话。
那黑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愈发靠近孟然,孟然原本几颗几颗往外淌的鼻血忽然止不住了,断了线似的往外流,嘴巴里都是血,牙齿被染红,连布料都被浸湿了一大片。
“你是不是……”景忆鸣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扭头看向了孟然身后的黑影。
那黑影几乎趴在了孟然背上,凉得刺骨的阴气透过衣服一点点传达到孟然的皮肤上,带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满脸都是血了,拿着剪刀的手颤个不停,咬着牙忍耐着什么。
景忆鸣的眼神忽然暗了几分,眼看着那黑影似乎伸出了手,一点点握住孟然手腕的瞬间,孟然另一只手直接握了过去,手里的剪子不放,一个极其灵活的反手直接扎进了黑影身体里。
“啊!”凄厉的叫声在小房间内响起,黑影瞬间散开,女鬼的身形展露出来,龇牙咧嘴地冲孟然扑来,孟然直接一个起身将手里的剪子扎进了女鬼的身体里,同时膝盖用力往上一顶,顶到女鬼的肚子的瞬间一把拉住她的头发,剪子捅进她的肚子里,孟然握住剪子末端左右使劲搅动,女鬼接连发出几声痛苦又愤怒的哀鸣。
陈樱和丁梦被吓得愣在一旁,景忆鸣被孟然放倒了——他们坐在长凳的两端,孟然起身的那一刹那景忆鸣直接倒在了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