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星第一司法审判官(96)
但他的嘴角却始终微微上扬着,就像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我爱你”时的模样。
“滴——”
“滴————”
“滴——————”
秦斯猛地睁开眼,天刚刚破晓,曾经还有一半沉浸在昏暗的光影中。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酣睡的虫,慢慢抬手揉了揉眉心。
刚才的梦可真不是个好征兆。
不过根据古地球时期的理论,梦里的东西一般都是和现实相反的,按照这个说法来讲,这次他们一定能够相安无事才对。
或许是有了这样的暗示,审判开始后背带上来的VIPER小员工在看到高台上站在首席审判官身后的雄虫时,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整只虫像根面条一样无声无息地软了下去。
“怎么回事!”有虫喝道。
那小员工被半拖半拎着到了属于他是被审判席位,始终仰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粘在秦斯脸上。
秦斯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审判的进行。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出了这具身体,连等待宣判的整个过程中都没了紧张的感觉。
昨天夜晚的梦消耗了他太多的情感流露,以至于他对于自己是否会被曝光这个问题的答案失去了知晓的兴趣。
幸运之神难得地眷顾了他。
小员工并不知道什么最强实验体跟Qin,他是个来自偏远星球打工的低等雌虫,在三流院校学了点基因学内容,在基地里平时只负责在实验室打杂,给高薪聘用的科研虫端茶倒水。
他跟那个被发现的实验体尸体之间唯一的交际就是每天早晨打扫卫生时都那一瞥,还很难在混浊的营养液里看清楚它的全貌。
那天刚好大卫要向远道而来的客虫展示他们的基因技术,于是他第一次看清楚那个被无数条管道和线路缠绕着的、永远浸泡在营养液里的实验体长什么样子。
秦斯那样容貌的虫,只要是看了一眼,这辈子恐怕就难以忘掉,更何况那虫还是个被制造出来的实验体。
所以小员工在看到审判台上站着的秦斯才会惊恐到失态——据他自己描述,他当时还以为是那个实验体苏醒了过来。
“所以说真实的情况是像你说的那样,VIPER的虫仿照着你的模样制造出了实验体……”
审判中途,苏格用只有他们两只虫能够听到的声音对秦斯说。
秦斯:“也许。”
苏格像是认同了这个观点,又像是依旧怀疑着。他说:“可是为什么是你?”
“如果有什么深重的阴谋的话,利用那些大虫物不是更容易操作一些吗?”
“况且像台下那虫交代的,实验体的制造仅仅是为了走私器官和虫口,那为什么要煞费心机地复刻出一只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虫呢?”
“想必这样一来制造工艺会复杂很多很多。”苏格偏头看着秦斯,眼底蕴着柔和的笑意,“像你这样完美的外表,想要复刻出来可是很难的……除非拥有相同的基因。”
苏格:“你觉得呢?”
秦斯:“帝都基因库里有每一只虫的基因列表,虽然属于重大机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拿到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偶然得到了我的一根头发或者一滴血……有太多种可能了。
“就比如说我站在这里……”
他站在苏格身前,看向他,手腕一翻,朝他摊开掌面,手心里赫然是一根金灿灿的发丝。
“却能在你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取得你的基因。”秦斯面不改色地补充完后一句。
“……完全是转移话题的诡辩啊。”盯着那根不知何时到那虫掌心里的头发,苏格喃喃道。
时间已经到了,审判继续。
接下来的审判就简单多了,很多内容在被羁押的那段时间里就已经被审讯清楚了。
这个小员工不算是VIPER的资深成员,也没有什么“组织利益高于一切”的垃圾信仰,不然早就在爆炸时跟着VIPER的虫自尽了,也不会有被审判的机会。
但有利也有弊,譬如这次VIPER被打得零零散散,其首领依旧隐藏在幕后,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他们能得到一些基本信息,但对于VIPER最核心的机密还是一无所知。
*
那场审判已经过去很久了。
虽然他的身份没有被揭穿,但他总感觉那件事过去后周围虫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有几分古怪。尤其是威尔逊和苏格。
为了彻底洗刷自己与VIPER勾结的恶名,在按部就班地当上审判官后,秦斯开始申请调查有关事项。
首先是那个传说中的VIPER首领——杨。
关于这只虫的信息,穆溪一定比他要更了解。
☆、联手
“杨这只虫在道上很神秘。”穆溪说,“甚至很多虫就连他是雌虫还是雄虫都不知道。”
秦斯:“这怎么可能?”
“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存在。”穆溪说,“要么是他之前的身份实在是见不得光,比如说是通缉犯之流,暴露出来恐怕被上面的虫察觉。要么就是另外一个极端,跟所有虫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他不是见不得光,而是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不允许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阴暗的地下世界。”
秦斯想起来什么,接着他的话说道:“他是多森的走狗,也就是说是他那党派中的一员,也就是很可能在议会那边留存有档案!”
“对。”穆溪说,“VIPER在ML-78星球的基地虽然被销毁了,但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多森和VIPER有勾连,甚至他还是受害者……自从白玖元帅和格雷尔先生重整内阁后,上面的灰色交易已经少了很多,这个多森也算是天赋异禀。”
“不是。”秦斯摇头,一边点开手腕上的只虫终端一边道,“这不是所谓‘犯罪的天赋’。这是由欲望带来的、不涉及金钱和道德观念的伪装。”
“正常虫贪婪的无外乎是钱权二字,只有他心心念念虚无缥缈的永生,不肯屈膝于生命的凋零。”
“假如说仅仅是不甘于死亡,那么没有什么是不可理解。但要是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而蔑视他虫的生命,那便是不可饶恕。”
*
朵策的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原本寒冷的风中开始多了份不易觉察的暖意。
帝国第一统帅府。
后花园。
因为天气晴朗,又恰逢周末,郁涉把躺椅搬到了花园边儿上凸出的晾台上,身上盖着件白大褂,手里拿着本《心理学研究案例一百篇》,正眯着眼认真地研究着。
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是一扇巨大的飘窗,窗帘拉开,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那是间书房,四面都是高大的书柜,各种古迹层层叠叠。书房正中央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坐着一只年轻的军雌,正是整个帝国唯一一名虫族元帅。
郁涉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里的书又翻过了一页。而在这时他的只虫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看清楚了上面的号码,郁涉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其他虫,才伸手点开。
“秦斯。”
听筒那端传来少年冷静的声音。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郁涉的眉心渐渐蹙起。
良久后他道,“没问题。”
挂了通讯后,郁涉转身,猝不及防却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阿、阿玖!”秦斯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只虫终端,手指蜷了蜷。
白玖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衬衫下摆被束进窄瘦的腰身,正盯着面前的少年雄虫,目露疑惑。
他的目光沿着对面虫的手臂落到他的手腕处,那里正是不断闪烁着的只虫终端。
“你刚刚……在和谁讲话?”
郁涉犹豫了一下,道,“一个朋友。”
白玖狐疑:“什么朋友?为什么之前没有听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