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外婆,真的是。
这好像超过了橘花所说的,只是“消除了别人对‘楼连’的记忆”。
逝者都回归了啊这。
本来还想悄咪咪探头的楼连,这回彻底不敢出去了。
他依稀记得,外婆对猫猫狗狗不感冒,嫌脏。
又窥听了会儿,楼连得出一个结论——在二老的世界里,不曾有“楼连”这个外孙的存在。
没有,毫无存在的痕迹。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橘花都说过,已经让“人类楼连”消失了。
但是二老听起来过得挺好,退休工资足够过得滋润,也没有什么需要发愁的事。
没有小辈的累赘,完全为自己而活,除了人烟少了点,没什么不好。
最终,楼连就在床底下蹲了两个小时。
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变为意难平的难过,最后竟只剩下了唏嘘怅惘。
——在没有自己的世界,二老活得很滋润。
怎么说呢,挫败感肯定有,更多的却是庆幸和祝福。
这样一来,他当一只猫也可以不再有负担与牵挂,至于记忆这种东西,他一个人还在就足矣。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时间一到,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脑海里。
【时间到】
【三秒后,开始传送归位】
又是熟悉的头晕目眩,不过这次楼连已经开始习惯,再睁眼时,家中的灯光也已经敞亮。
放水声从卫生间传来,紧接着是电动牙刷开启的嗡嗡,楼连扬着下巴走出猫房,去觅食。
吃饱喝足后,忽然看到一个小洞口出现在猫砂盆旁。
“!”楼连好奇地跺过去,伸出一只爪子挠了挠,最终抵御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唔,脚下好软,像踩在云上。
这什么地方,爱丽丝梦游仙境?
“哐。”
“咔踏。”
卡扣合上的声音从后传来。
楼连:“喵!”
他转头,却已经来不及,透明门罩无情地在身后合上。
叼着牙刷的秦方飞蹲在门外,大概是刚醒的缘故,结合死鱼眼,看起来有些少见的天然呆。
而他的手,正放在卡扣上。
楼连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这是个猫包啊雾草!
楼连扒在透明罩子上,龇牙咧嘴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然而秦方飞无视了可怜猫猫的猫言猫语,心中还在嘀咕,猫果然是一种看到圈就想钻的生物。
省的亲自动手抓了,挺好的。
第11章 猫言猫语(11)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先生叫我小猫猫,三根针管,一块糕。
猫包空间很大,楼连闭起眼睛在里面躺平,无聊得哼起小曲,差点就要睡着。
轿车内,坐在驾驶位的纪平有些担心道:“秦哥,小公主一直在叫啊。”
秦方飞也在闭目养神,闻言,朝瞎操心的助理摆手。
“过会儿就不叫了。”
纪平将信将疑。
三分钟后,清浅而均匀的鼾声从小山包似的猫包里传来。
纪平:“……”
一路安稳。
下车时,纪平想帮忙把猫包提下去,却摸了个空。一转头,发现秦方飞已经扣好口罩帽檐,然后一臂把猫包环在怀中。
纪平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转而道:“那秦哥,我先去机场办手续。”
秦方飞微微颔首:“一会儿见。”
“哎。”
楼连被晃醒,用爪子揉了一把脸,翻个身,打一个哈欠,透过透明“门罩”打量外面。
……哇,好熟悉,熟悉得令人窒息。
前面再转个弯
秦方飞转了。
啊,再走几十米,拐进去
秦方飞完全按照楼连的预测行走。
楼连:“……”
短短几分钟,秦方飞站在了古旧建筑的门口,目光有意无意往门边一个方正旮旯里看了一眼。
两个多月前,就在那个地方,有一只小奶猫奄奄一息缩在那里。
现在,那只长得巨快的奶猫已经在怀里,张牙舞爪瘫成了一块猫饼。
楼连也觉得很怀念,两只爪子抱住项圈上凸起的金属扣,一股后怕与庆幸弥漫心头。
……不是。
等等。
先生怎么会来这里……?!
楼连忽然意识到一个忽略已久的问题——秦先生,到底是如何会捡到自己?
这个问题在之后的十多分钟里,得到了解答。
楼连全程瞠目结舌地被带上楼,被带进屋子,被直面两个早上才“听”过的亲人,被楼远山……
打开了门罩。
老头子蹲在外面,笑呵呵地逗他:“咪咪,咪咪看这里——”
楼连的目光追着那根粗胖的手指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右爪子,被楼远疯狂带节奏,跟着一下一下地抓。
他处于被动,再加猫包限制了出爪速度,一时间,竟跟不上楼远山右手的移动幅度。
“是这里——这里!”
这是一招声东击西,楼连终于碰到了楼远山胡来的右手,额头却被另一只手打了一下。
不重,但是侮辱了猫科动物骄傲的尊严。
楼远山发出了得逞的笑声。
玩不过楼远山,被疯狂欺负的楼连:“……!”
“喵呜!”
趁着楼远山动作间的破绽,楼连抓住机会,点出大招猫突猛进,跟颗炮弹似的发射出去。
一个漂亮的转身,尾巴高扬,目光明亮,血条回满,准备反打。
楼远山愣了一瞬,转过身时,同样目光明亮起来,应战。
肉nd 2,一番操作猛如虎,然而双方大招都在cd,五五开。
肉nd 3……
“小秦,吃饭。”饭桌上,君老太面无表情地递给无甚表情的秦方飞筷子,“拍戏很累吧,什么时候走?”
“吃完饭坐会儿就走了。”秦方飞捏着筷子,却没有夹菜。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楼远山与狸花猫,好看的眉头微蹙。
君老太有些恨铁不成钢:“别管他,这人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方飞却摇头,把筷子放下,彻底将目光放在了那边的皇城pk上:“如果不是楼叔这个性格,那天我醉倒在楼下,肯定会出事。楼叔能算我的救命恩人。”
“哎,可别这么说,你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呀,如果不是你,老头子那病……”话说到这里噤了声,君老太也搁下筷子,喊道,“楼远山!你要让小秦等多久?”
“来了来了。”
“……”
“咪呜。”
楼连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楼远山离他而去,走向洗手间冲了一遍又一遍,独自一猫往昔日的房间走去。
因为只有两人居住的缘故,卧室也只有一间,这个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大床,曾经楼连与楼远山各占一边。
当然,现在这张大床上睡得,是外公和外婆。
楼连悄咪咪走入卧室,心中十分后悔,早知道早上就不许愿了。
还浪费一个愿望。
卧房内的格局眼熟又陌生,他熟练地走向唯一的小书桌——果不其然,曾经挂着的奖状与照片都已不翼而飞,书柜上的教科书等也变成了别的书类。
楼连轻巧跃上桌子,两只前爪拔上书柜,一排排扫过去,确认了一本书的不存在。
那曾是楼远山看得最多的一本书,也是国人耳熟能详的一本名著,余华的《活着》。
那是一个很悲伤很悲伤的故事,命运从不吝于剥夺,记载了主人公老头漫长的一生。从应有尽有到一无所有,家产财富,妻子儿孙;至亲之人都相继发生意外死绝,最后得以相伴的竟只剩一头老黄牛。
楼远山一直是个很乐观的老头子,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楼连才见过他落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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