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归陵说。
他站起身,状态已经好多了,可以正常行走,韦安随时关注他的情况。
“你小心点,前面有台阶,”韦安说,“为什么这种地方要有台阶——”
归陵笑起来。
“你不要神经兮兮的。”他说。
他看上去真的很鲜活,活了太久将要死去的人都暮气沉沉,可归陵完全不同,这个人比韦安自己……比很多人都要鲜活得多,会看着花发呆,坚守着某个对他没有好处的职责,为某些逝去的东西愤怒,只有很年轻的人才这样。
归陵说也不一定会出事……
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会照看好他,不惜任何代价。
这是个混乱的夜晚。
全城在哭丧,所有人不准睡觉,还有些自残仪式什么的。
他们在举行某个和哭泣有关的仪式,行为夸张,但似乎又真的悲伤。这里的一切都有仪式,用以表达感情,固化理解。
相对来说,祭司殿倒挺平静。
韦安先是强迫归陵睡了一会儿,晚一点的时候,同夜悄悄过来,告诉他晚上要去一趟祭司殿。
作为一个“神侍”,韦安住的地方就在“寝宫”的一角,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祭司殿。
这衣服其实和联邦的常服也没差太多,就是颜色和纹路比较古典,都是白的,真是一点也不怕脏。
韦安当然一点也不想费这个事准备,想穿私兵的制服过去算了,但为了表现自己的入乡随俗,还是花了点时间收拾一下。
韦安来到神殿,有人把他引进偏厅。
说是偏厅,仍旧非常巨大,这里什么也没有,周围的立柱和拱门像骨头天然的孔洞,光秃秃地朝向他。
他站在的这片空间干干净净,完全空白,七个祭司高高在上地站在台阶上,打量他。
韦安能看到他们眼中倒映的自己的样子,穿着白衣服,感觉很陌生,不过他也习惯自己是一种陌生到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了。
这些人开口训话,说了一堆这里的规矩。
作息时间,平时要做的事,诸如此类的,韦安平静地听着,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点奇特的本地风俗。
接着调试开始了。
两个祭司走出来,从后面熟练地把韦安按跪在地,一个“仙兽”一样的肢体改造者在他对面,再次激活了他体内的奴隶系统。
韦安的前方亮起屏幕,他视线的一角能看到,自己所有的数据都清清楚楚呈现出来,可以随便更改,变成他们需要的样子。
一个副祭走过来,点击几个基础数据项目,把好几项都调到了最大值。
这一刻,那种力量的质感宛如尖锐钢铁的器械,探入到人类头脑的最深处,韦安闻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它粗暴地切割和烧灼,好像那是什么毫无意义的垃圾肉块。
韦安咳了一下,地上都是血,还有热热的液体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醒来的时候倒在地上,嘴里都是血。
他抖得厉害,生理性的,停不下来。
一群人很冷淡地看着他,屏幕还在,几个数字呈红色,地上都是血,在白色的背景上很显眼,像个手术现场。
“信仰系统的数值加满,”有人说,“他是联邦来的,还是佣兵,必须加满——”
“再注射一针缓冲剂吧,这样他可能会疯掉,伏羲殿下可不会喜欢神侍出去一趟就搞成这样。”
“等一下……好,注射吧。”
有人给韦安注射了什么,他感觉不到,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一个人揪着他的头发,看他的面孔,有人问:“记得你的名字吗?”
“记得,”韦安轻声说,“我叫许深。”
“做哪方面工作的?”
“医疗器械管理。”
“这个奴隶系统的主人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
几句讨论,韦安听到“意外去世”这个词,他们看得到。
他让他们折腾。沉默,顺从,他知道这套流程,也知道怎样表现得让他们满意。
第八十一章 数据调校
然而这座空间深处神殿的奴隶系统,比韦安想象得更加严酷。
这些人开始稳定地深入重要的问题。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你们是什么关系?”祭司朝韦安说。
“同事……”韦安说,“好朋友……”
“你喜欢他吗?”
韦安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就在下一秒,脑子里的东西发生了一次极为强烈的入侵,毫无预兆,仿佛一只虫从顺着他们在他身体里留的管道探进来,把信息连着血肉一起强行往外拽一样。
韦安无意识蜷缩起来,想往后躲,一个祭司很熟练地揪着他的头发,一个人膝盖顶着他的后背,让他无法躲避。
“他……他对我很好,一直很温柔……”韦安说,结结巴巴地,“我们生活都不太好,但我总是想……不管怎么样,他能一直在就好了……”
他必须开口,这个东西和联邦的奴隶控制系统不一样。
他了解奴隶系统,被它剥夺,也与之抗争过,他曾像在工作时摸鱼一样避开最关键的问题,但神荒这个不一样。
相对于对基础信息的隐瞒,神殿的奴隶系统对情绪控制的精确达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而韦安必须配合,他要保住梧桐号和深域系统的秘密,让他们拿走他们要的,不要继续深入。
一小会儿的沉默,有人在调数据,讨论这些微妙的情绪是哪个类型,是否能保证韦安的服从。
“他喜欢你吗?”一个人又说。
“我不知道,他只是对我很好……”韦安说。
“但他是个性格温柔的人,对谁都很好,只是顺便对你好的,对吧?”
韦安哆嗦了一下,他非常抗拒这些话,而他只是回答时迟疑了一秒,那东西便迅速开始对他的身体进行调整,头疼得让人想崩溃。
有一瞬间韦安清晰地感到了记忆的消失,那是某个非常重要的大雪天,他和一个人坐在帐篷前说话,这是绝对、绝对不能丢的东西,他必须抓住——
帐篷是蓝色的,漫天大雪,他弄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归陵坐在旁边。
整个生活都真实而鲜活,韦安能感到他在身边真实的温度,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那个人朝他微笑……
接着一切都模糊了,直到变成冰冷、骨质的色彩,他孤零零地呆在那里,觉得自己都哭出来了,还想要再寻找,可是找不到。
所有的感受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他不记得自己曾得到过什么,还想要再什么了。
在另一个层面上,韦安很清醒。他知道存储那片记忆的大脑被彻底破坏了,那里他曾有些温暖重要的东西,毁灭后只剩下恐怖的空白。
他茫然地看着前方的屏幕,祭司点击和调节,这是他很熟悉的流程。
“你没有什么特殊的,伏羲殿下只是比较友善,所以对你还不错。”一个人对他说。
“……可能是吧。”韦安用很小的声音说。
“他永远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
“对不起……”
空气里弥漫着血的味道,整座城好像都浸在血腥味里。
韦安听祭司们讨论了一番他的情况,听上去还算满意。
“目标因为之前就拥有过系统,所以比较配合。”一个祭司说,“是青春期前植入的,在体内发育得很完整,看来他父亲是个讲究人。”
“不过他在提到‘伏羲殿下’时情绪波动有些严重,注射了两次药剂,才控制住数据崩溃,看来关系真的是不错——”另一个技术人员说。
他凑近韦安,说道:“大祭司提醒过你,我现在再和你说一遍,不管‘伏羲殿下’虚弱到什么地步,你和他接近到什么地步,你都不能和他发生关系,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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