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河的脸颊上似乎有一团红晕晕染到了漂亮的眼尾,连羽睫也像是被水浸湿了一样,黑得发亮。
应该是临近七夕,咖啡店里大部分都是情侣,装修和灯也带着点恋爱的少女粉。
薄峤看着他脸上的洇红,本来以为那是光照出来的,但将桌子上的日光灯调亮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宋羽河呼吸滚烫,脸颊烧得发红,就连那双眼睛好像都有些涣散。
明显是生病了。
薄峤下意识将声音放缓了些:“你病了?”
宋羽河反应有些慢,回想起57也说过他好像生病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是的。”
薄峤觉得头疼:“那你怎么不去医院?”
“不用去,熬过去就行了。”
宋羽河终于喝完了口感奇特的咖啡,从书包里拿出来外套,捧着递给薄峤,道谢:“谢谢你的外套。”
薄峤神色复杂地接过来。
宋羽河交完作业送完外套,仔细想了想发现没别的事了,便扶着桌子起身:“那我先走了。”
这么一会功夫,他看起来已经烧懵了,告别后就晕晕乎乎地离开。
薄峤也没去拦。
他巴不得这个这个小漂亮主动离开,自觉彻底摆脱了麻烦,让他又点了被咖啡打算庆祝一下。
等咖啡的功夫,他闲着无聊点开光脑上次关闭的页面看书。
这本《机械依赖症》繁冗又无趣,无法上星网冲浪吃瓜的薄峤闲来无事看了一半,本来打算今天看完,但不知道是周围太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根本看不下去。
薄峤一边高兴宋羽河不会来缠着他了,一会又不受控制想起少年孱弱发抖的身体,以及这些天吃到的七零八碎的瓜。
“路高城嫉妒宋羽河,所以才想出那个直播《心脏》的馊主意,就是想让宋羽河出糗。”
“他在连星网都没有的偏远地方长大。”
薄峤眉头皱得更紧了。
连星网都不知道是什么……
想让宋羽河出糗。
薄峤将书点掉,盯着面前新端上来的咖啡,突然回想起刚才宋羽河小心翼翼舔奶盖的样子……
他那副样子,好像连咖啡都没喝过。
有了这个念头,薄峤面有菜色,咖啡也不喝了,面无表情往住处的方向走。
不想了。
只要那姓宋的不来烦他就行。
***
伏恩里大学门口,姓宋的正抱着手臂发着抖。
57着急地说:“你……你让秦现来找你。”
他说完后,才想起来宋羽河根本没有光脑,无法联系秦现。
宋羽河又艰难走了几步,眼前天旋地转,那一排排的路灯逐渐扭曲成无数圆形围着他转圈,好像要将他吸进去。
他走不动,索性缓缓蹲下来,任由脸上的冷汗凝下来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还在迷迷瞪瞪地说:“我熬一熬就过去了。”
缓一缓就好了。
熬一熬就过去了。
宋羽河感觉耳畔又开始嗡鸣,他缓缓抱着手腕上的腕表仿生人,无意识地呢喃道:“你抱一抱我。”
57似乎噎了一下,好半天才轻声说:“羽河……”
宋羽河不知道有没有听到57的话,他神智昏沉,口中发出小兽似的呜咽。
“你抱抱我吧。”
自从57半报废后,宋羽河在那偏院的星球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这句话,却从来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知道是流银稳定器老旧,还是神经网络损坏的57根本变不了人形,连冰冷的拥抱都给不了他。
就在这时,仿生人又开始抽风。
“我爱你。
“想拥抱你。”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突然将宋羽河扶起来,带着一股熟悉的薄荷香,缓缓将他包裹住。
宋羽河懵了好一会,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浑身瘫软地靠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怔然抬头。
薄峤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他将心底所有的气急败坏都用一张冷漠的杀手脸遮掩了过去,皱着眉说:“有病就要好好治,怎么能硬熬?”
宋羽河茫然看他。
大概是习惯使然,一被宋羽河打量,薄峤就心中发憷,唯恐他认出自己来。
他干咳一声,感觉怀里的人都要烧成一锅粥了,四下看了看,说:“你们学校医务处在哪里?”
宋羽河只知道呆呆看他,并不回答。
薄峤也不指望他能回答,拦住一个学生问了方向,便扶着宋羽河要走。
但宋羽河双腿已经没了力气,一动就往下滑,薄峤犹豫再三,只好面有菜色地将他抱了起来。
宋羽河大概从没被人抱过,一瞬间的失重让他用尽全力将五指死死抓住薄峤的衣襟,眼神惊慌地看着他。
薄峤看他脸上的冷汗连头发都湿透了,猜出来他现在肯定难受得很,步子也跟着加快。
五分钟后,薄峤用脚尖抵开医务处的门,把宋羽河放在病床上。
明天是周末,又是七夕,大部分学生都出去玩了,医务处也冷清得很,薄峤沉着脸找了一圈,才找到挂着耳机在追剧的校医。
校医见有人来了,忙把视频关掉,一路小跑出来。
宋羽河脸色惨白如纸,蜷缩在雪白的床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了。
校医赶忙拿来仪器草草检查了一遍:“只是疲劳过度引起的发烧,开个药先吃吃,明天早上要是烧不退,还得来复查一下。”
薄峤拧眉,点了点头。
疲劳过度?
他的确听薄华彩提过,说那姓宋的孩子为了几十万的仿生人零件费用,好像每天都忙不停地东奔西跑,修各种机械。
今天宋羽河来格林芬修全息投影器时,脸色好像已经有些难看了。
然后……
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又给人布置了一堆的作业。
薄峤突然沉默了。
校医已经去拿药了,宋羽河躺在雪白的床上,呼吸滚烫,好像睡得不太安稳,羽睫时不时的颤抖。
昏昏沉沉间,他好像又梦到了一团玫瑰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这次的梦境比平时清晰了些,宋羽河隐约瞧见了周围那一团艳丽的花团。
他在乡下没见过什么花,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眼就能叫出这花的名字。
是玫瑰。
大片大片的玫瑰织成美丽梦幻的画卷,缓缓在面前展开。
站在宋羽河面前的人虽然依然看不清楚面容,但却能感觉出来,那是一个女人。
她温柔地说:“喜欢我们晚上就吃玫瑰糕吧。”
宋羽河拼命想要回答她,但用尽全力,嘴唇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美丽的画卷一点点卷起。
在梦中突然一脚踏空,宋羽河浑身一哆嗦,猛地张开眼睛。
鼻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宋羽河心跳急促,甚至感觉到了心脏的刺痛,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天花板上一片刺眼的雪白,宋羽河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迷茫地转过看来。
薄峤正交叠着修长的腿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手中光脑的仿真书,余光扫到宋羽河动了,他抬起头,淡淡道:“醒了?”
宋羽河诧异地眨了眨眼。
他还以为自己被薄峤抱住是做梦。
薄峤将书关上,将温热的手心贴在宋羽河额头上贴了帖:“嗯,退烧了,还难受吗?”
那恨不得让他坠入泥沼的难受已经消失,宋羽河撑着手坐起来,还晃了晃脑袋发现并没有再头晕,便点点头:“不难受了。”
薄峤这才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他将刚拿到手的外套又递了过去,说:“穿上吧,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宋羽河退了烧,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他听话地穿上外套,看了看旁边的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竟然睡了三四个小时。
见薄峤已经往外走了,宋羽河赶忙跟上去,他一点都不懂得委婉,有疑惑就直接问。
“先生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吗?”
薄峤脚步一顿,故作镇定,冷淡瞥他:“反正我也没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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