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门口是一扇窗户,两侧挂着厚重的黑丝绒窗帘, 每扇墙壁上都挂着一只精致的黄铜烛台,是天使捧火的造型,被透气的水晶罩笼住, 火苗在透明晶体的折射下有些刺眼。
床头对着一只崭新的长方形黄铜边框镜, 正对着床铺, 倒映出房间所有的景象。
空气中浅浅地浮着一层闷闷的香气, 像是花香, 又像是甜美的瓜果香。
燕时澈鼻尖动了动, 这香气到处都有, 和之前在餐厅里闻见的味道十分相似, 仿佛是从砖墙里渗出来的,又格外浅淡, 让他难以辨别源头。
郁燃走了一圈,看了看房间的布局, 幽幽道:“不是黑色就是白色, 布置得像灵堂一样。”
他在镜子前站定, 盯着对面的自己, “你看, 燕时澈。”
保镖先生疑问地嗯了一声, 走过来。
两人被框进了一处,皮肤在烛火摇曳的光源下显得十分苍白,各色的阴影投在脸部深邃的位置,明明灭灭的光线将五官割裂开来,即使知道照镜子的是自己,但看久了总会有一种陌生的错觉。
郁燃的指尖在镜面上游移,划过床架上白到发灰的纱幔与纯黑色的被褥。燕时澈盯着他骨节漂亮的手指,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镜面中青年深黑点着黛绿的眸上。
郁燃与男人对视半晌,忽然笑起来,“你说镜子里映出的,像不像遗照?”
【燃神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种时候讲鬼故事啊,见过鬼吓人,没见过自己制造恐怖气氛咒自己的……】
【果然,这就是我和大神的区别了,要我分到这房间绝对睡都睡不着,他竟然还开玩笑】
【srds,这房间真的好诡异啊,谁家的床是黑白两色,还裹白布??】
【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们看远景,上面拱形的白纱像不像修女头上那截宽的白布,下面纯黑的床具就像黑色修女服……睡进去不就是……】
【啊啊啊啊求求别说了,脑子里有画面了】
郁燃始终没有开个人直播间,但系统自动分镜头的累积人数却越来越多。其中虽然有参赛者变少、分流更加集中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郁燃这个名字已经在恐怖剧场打响了,许多人慕名搜索前来观看。
几乎所有热衷于直播的观众都知道这个新人仅仅过了四个剧本,积分就已经进入了明星榜百大,这在恐怖剧场历史上都是破纪录的速度。
有人甚至断定,再过两个剧本,明星榜最上头那个神秘0013演员就要被郁燃顶下去了。还有人认为,郁燃会成为他们所见过的,第一个离开恐怖剧场的演员。
但没有人发现,当前第一的0013现在就站在他们的燃神身边,听完郁燃的话后,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完全没有自己排名即将被压的危机感。
“想象力这么丰富的话,你应该去当编剧,而不是演员。”燕时澈轻笑,被青年狠狠地瞪了一眼。
“别碰我头发。”
“抱歉。”燕时澈毫无歉意地挑起眉,“手感太好了,没忍住。”
郁燃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男人最近不对劲,特别是坦白身份进了剧本后,一天搞他头发搞了几次。
青年瘫着一张冷脸,扬了扬下巴,“镜子,想办法处理一下。”
镜子是钉在墙上的,没有办法拆除,当然,在剧本里也没人敢轻易打碎,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触发死亡的条件。
燕时澈将床架上的白纱取下来,叠得严严实实,把镜面遮盖起来。
郁燃拉开窗帘,房间里的窗户是封死的,只能透光,不能通风。
他站在窗前,往外望了一眼,远处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毛榉树林,树梢巅上挂着一轮扁月,在浓黑的夜空里亮起灰扑扑的白光,将整片天都衬旧了。
现在时间还不到晚上八点,他们待在房间里不能出去,这么早也睡不着觉。
郁燃坐在床头,拿出从书房里偷偷顺出来的圣经,他的动作很隐秘,除了燕时澈其他演员都没有发现。
他擦干净上面的灰,翻开书本。
壁灯中投出的火光勉强能够让他看清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的手写体字母有些费眼,但足够他阅读。
“有重要内容?”燕时澈刚刚凑近就被青年单手推开。
“不知道,我在找。”郁燃皱着眉抱怨,“床这么大,你不要贴着我。”他捧着书转过身,只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燕时澈盯着青年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夜色降下来后,时间就过得飞快。郁燃被枯燥乏味的内容催眠,在月亮从树梢移到窗框外的时候,眼皮越来越重,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床侧的男人动了动,扯过大半边被褥盖在身上,良久,被夜间凉气冷到的青年在迷糊中本能地往热源靠近,钻进了另外半边暖和的被窝。
寂静空荡的房间中隐约响起一声轻笑,很快消散在风里。
……
半夜,郁燃恍惚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敲什么东西,哒哒哒,像木头敲击地砖的声音。
他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脑袋躺在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没等他睁眼,熟悉的掌心温度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老板。”
滚烫的气息贴在他的耳垂上,低沉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初醒时候朦胧的感官也抵不住这么近距离的侵犯,郁燃感觉自己耳朵连着半边脑袋都麻了,被碰到的地方生理性地发烫,让他一时分不清楚是燕时澈掌心的温度,还是他自己脸上的温度。
燕时澈手臂点在郁燃脑袋下,圈起来掌心刚好捂住他的嘴巴,另一只手警惕地握住了匕首,屏息探听外面走廊上的动静。
刚才那是有东西在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非常急促,响亮得不加掩饰,似乎在被什么追逐着逃亡,又似乎只是故意弄出这么可怕的动静,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古堡寂然无声。
咚咚,咚咚,咚咚……
郁燃忽地往后缩了缩,没逃得过燕时澈敏锐的耳力。
“你心跳怎么这么快?”男人含笑太明显,青年恼羞成怒地用膝盖顶了他一下。
“放开我。”
“不放。”
燕时澈因为笑意无声地颤动,郁燃那双眼眸被夜色同化成了一片漆黑,隐隐藏着怒气,“滚蛋。”
青年的太阳穴急促抽动,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扒开对方的桎梏,就要往双人床的另外一侧挪动。
下一秒被坚实的手臂圈了回去。
燕时澈:“嘘,有声音。”
“哪里有——”
郁燃猛地闭上了嘴,他也听见了。
冰冷的黑石砖块铺就的地面,重物被缓慢拖动着,布料摩擦着坎坷不平的地板,拉扯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拖拽的声音在门外很近的地方停下,紧接着,传来了闷闷的敲门声。
是他们对面,胖子和那个姓郑年轻人住的客房。
咚。
咚。
咚。
敲击声每次相隔三秒,既缓慢又诡异。
三声过后,对面没有开门,拖拽的动静再次响起来,这次来到了郁燃他们房间门口。
咚。
咚。
咚。
又是三声,力气不轻不重,若不是在恐怖剧场里,这敲门的动静几乎算得上礼貌。
郁燃垂眸,连呼吸都开始放缓,静静地等待着。
这下他听得更加清楚,每次敲击过后,都会有大片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他想起了修女玛丽那身潮湿难闻的黑袍,行走的时候,会缓缓地拂过地面,将砖块打磨得黝黑发亮。
外面那个不知道是鬼还是什么东西的,仿佛在钓鱼执法,将四个房间全部敲了一遍后,拖拽着沉重的闷响,缓缓地消失在走廊远处。
“放开我。”声音完全消失后,郁燃冷漠地扯过枕头,将焐热的被窝拖到了另外一边,“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打扰我睡觉。”
“噢。”
夜间的插曲没有打断郁燃的睡意,他将脑袋蒙进沾着男人体温的棉被中,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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