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的墙上有一扇开口的窗,镶着格子的金属窗柩,作为通风用。
玻璃罐下方是一个中空的炉火,干柴静谧地燃烧着,往上输送源源不断的热量。
而玻璃罐里面则灌满了淡黄色的油脂,在油脂之中漂浮着大块黄白交织的固体脂肪,它们在油脂里翻转起伏,缓慢地沸腾着,析出小小的气泡和少量水分。
郁燃仅仅看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挪开了,玻璃罐右侧的墙角是一大堆零碎的蜡烛膏体,上面已经积了一层灰,看来是被废弃掉了。
在另一头的墙角,摞着至少有五六百斤的棕色麻袋,细细的粉尘溢出来,在地上散开一堆暗色的尘埃。
掀开麻袋的小口,郁燃用指尖搓了搓,放在鼻尖上嗅闻,一股浓郁的菖蒲味道钻进了鼻腔,就是端午节挂在门楣上的枯菖蒲磨成的粉。
他又掀开其他袋子闻了闻,是肉桂粉和桂皮粉。
“是人体脂肪。”郁燃皱着眉,“等前面那些血被放完之后,拨开皮肉和骨头,侽蛗将脂肪掏出来,浸入玻璃罐中,用吸油法制出油膏。”
燕时澈垂眸看他,“你知道这是什么了?”
郁燃颔首道:“她在制作圣膏油。”
“圣膏油?”
“《圣经·旧约·创世纪》记载过‘流质的没药五百舍客勒、香肉桂二百五十舍客勒、菖蒲二百五十舍客勒、桂皮五百舍客勒,橄榄油一欣,按作香之法,调和成圣膏油’。”郁燃边说边拿起地上堆积的废弃蜡烛嗅了嗅,“你闻。”
燕时澈没有接过来,而是低下头就着郁燃的手嗅了嗅。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拍打在青年的指尖,郁燃愣了愣,男人已经直起了身子。
燕时澈说:“像烧焦的羊毛,或者说是炉火边烤出油的牛皮,又骚又刺鼻,怎么也不像你说的那么神圣。”
“因为这是失败品。”郁燃将蜡烛扔回墙角,“我猜,修女是用人体油脂代替了原本的橄榄油,将做好的圣膏油制成了现在的蜡烛——就是我们房间里那种,会唤醒人最深层欲望的蜡烛,利用审判古堡的名义,将死刑犯变成了她需要的原材料。”
“反正死刑犯死了也没人会追究,更何况,这是给她最伟大的父制作的贡品,不是吗?”
玻璃罐下方的烛火渐渐地降下来,火苗有些虚弱。
郁燃说:“我们该走了,修女应该会定时来加火。”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燕时澈忽然抓住了郁燃的手臂,吹灭蜡烛,“她来了。”
门锁被钥匙插入,轻轻扭动,塔楼是封闭场所,唯一的出口和入口就是那扇门,一旦修女进来他们根本无所遁形。
“上去。”燕时澈低声将郁燃推向通往房梁上的梯子,自己也翻身而上,将青年快速拉了来。
在门开的瞬间,两人瞬间噤声,挤在单薄的房梁上,郁燃整个都陷进了男人的怀里,被紧紧地拽住胳膊,帮他保持平衡。
炽热的鼻息打在青年的后颈,下方吊着一具具干枯的尸体,暗中还有杀人修女虎视眈眈,郁燃心情复杂极了。
沙沙——
沙沙——
重物拖拽的声音响起,修女将死在房里的眼镜拖了过来。
布料在砖地上摩擦,鞋跟踩过黏糊糊的血液,拖沓着走到了他们正下方,戛然而止。
糟糕,郁燃心里咯噔一下,万一修女当场处理了这具尸体,一旦挂上来放血,他们就会暴露。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似乎察觉到青年的紧张,轻轻地捏了捏。
黑暗中郁燃没办法看到下面的情形,只能抓住身下的房梁,准备随时给修女当面一踹。
就在他以为他们即将被发现的时候,修女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尸体,喑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自言自语诡异地呢喃,“忘记了,要把桶拿上来……厨房里的铁桶,装满罪恶的血液,搅成一锅黏糊糊的好油膏……”
木质鞋跟哒哒哒地踏地,门再一次被打开,修女走了出去。
“没事了。”燕时澈这时候才出声,“我们也回去吧。”
好歹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修女也没有再次出现。
此时还不到午夜,郁燃没有睡意,平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考。
“在想什么?”燕时澈侧过头,目光从郁燃挺拔的鼻梁滑到了那软软的薄唇上。
在水底清晰的记忆倏地闪过脑海,男人抿了抿嘴,缓缓挪开了视线。
“想怎么完成我要达到的目的。”
“想到了吗?”
“嗯。”郁燃应了一声,“有点麻烦,需要你的配合。”
燕时澈低笑,“我什么时候没配合你的任性啊,老板。”
“……”郁燃对任性这个词颇有意见,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刚好打在男人的唇间,沿着唇线陷进去深邃的阴影。
“我没配合吗?”燕时澈再次开口,唇在月光下轻轻地颤了颤。
青年呼吸一窒,没道理觉得被窝里有点热。
他转身裹紧了被子,背对着燕时澈,声音朦胧,“有行了吧,我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即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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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审判古堡 叮。
剧本最后一日如期而至, 但身在古堡的演员们不仅没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提心吊胆。
“我昨晚盯着天花板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盥洗室里,胖子捧着凉水搓了搓脸, 带着洗了一个光头, “妈的,每一块砖都刻着‘你命绝于此’五个字,昨天晚上修女没动手,我反而还睡不好, 你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唔。”郁燃昨晚没睡好,在低血糖加持下迷茫地点头应了一声,脑袋差点栽进水池, 被燕时澈拉了一把, 在嘴里塞了一颗糖。
温热的指尖碰到了唇, 葡萄的甜味顺着口腔蔓延到脑袋里, 驱散了晨起时的浑浑噩噩。青年像受惊的鹌鹑一样抬起头, 一只眼写着谨慎, 另一只眼写着复杂, 缓缓地退后两步。
燕时澈指尖一顿, “怎么了?”
郁燃摇头,“没事。”
众人洗漱完下楼, 修女玛丽已经在餐桌前入座,听见他们从楼梯上下来的声音, 她的脑袋诡异地转了一个钝角, 空洞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咧开嘴, “请用餐, 客人们。”
胖子看着她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就抖了一下, 肚子上的肉颤了颤,屁颠屁颠飞快跑到距离修女最远的座位上坐下。
吴落坐在他旁边,年轻人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也没再看郁燃了,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食物。
修女摇响黄铜铃铛开始祷告,郁燃注意到她苍白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漆黑的污渍,隐隐发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换了一身新的修女袍,没有晒干而产生的霉菌味很浓,连皂角和香料都压不下去。
郁燃知道,修女昨天将眼镜的尸体处理完了,而今天,剧情结束的最后一天,他们将陷入被团灭的危险。
“今天是审判的最后一日。”祷告词结束,修女睁眼开口,“昨夜我发现塔楼不小心进了肮脏的小老鼠——”
阴森的眼珠在仅剩的四人中缓慢扫过,目光就像湿冷的毒蛇爬上身体,让人不寒而栗。
郁燃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慢吞吞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勺紫甘蓝,被寡淡的味道恶心得皱了皱眉。
“很好。”修女苍白脸上的皱纹拉得像死鱼的鳃,“父神将在今晚对各位进行最后的审判,希望你们能老老实实、虔诚恳挚地祈祷……”
她的喉咙里发出喑哑的笑,良久后才幽幽道:“祈祷自己能够幸运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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