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 匆匆忙忙找了附近出租的教师公寓, 又怕虞知鸿最近这身体情况应对不好,跑前跑后主动要帮忙收拾行李。
邢慨见状,跳起来说这件事应该告诉顾铎一声。但李成双料想虞知鸿打着不告而别的主意,压着邢慨不让他掺和,气得邢慨问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那肯定是和知鸿一伙的。”李成双说,“你看我还有得选么?”
邢慨不知道他还想选个什么,直骂这厮不讲兄弟义气。李成双一听, 索性应下这一罪责, 还顺手缴走了邢慨的通讯设备,被挥着扫把赶出了寝室。
李成双、虞知鸿、再算上学生会的大部分人,都是打从中学就混在一起的。
如果同属一个军区, 甚至连幼儿园可能都在一个班,互相之间熟悉到能打听出对方学龄前爱用哪个牌子的尿不湿。
现在也理所当然地站在了同一侧的立场上。
虞知鸿又是他们之中最特殊的一位——首先,此人学习成绩从小优异,被奉为「别人家的孩子」, 在一圈同龄人里本来就处于统治地位;其次, 他们私下搞出来这个第三阵营, 又是虞知鸿前两年和几位当时刚进军部的一块研究出来、联络人马组成的。
谁都不知道虞知鸿到底有什么神通,还在读高中就能搞出如此阵仗。就连第三阵营成型后的组织头脑,都有些不知道当年究竟是如何成的事。但虞知鸿就此彻底成了他们这些军区小孩里的老大,凡是大事,大家为他马首是瞻;他有什么意见,也都说一不二令行禁止。
是以顾铎回来的时候,李成双差不多都要麻溜利索地帮忙把东西收拾完了,只差零碎的洗漱用品,还有虞知鸿自己归拢的那些重要物品。
虞知鸿站在寝室空旷的那半边,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回答说:“浅色的那个。”
李成双差点爆笑如雷:“你居然用粉色的牙刷?这是情侣款吧,你用女孩的那一边啊?”
虞知鸿合上手里的本子,抬头要说什么,却正好看见顾铎倚在门框上。
顾铎听见自己说:“你搬家?”
然后是虞知鸿略显尴尬的回答:“嗯。”
顾铎自诩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刚刚那片刻的时间,他居然百转千回了一把,心肝脾胃齐齐一哆嗦。
看这阵仗其实大可不必问那么一句,除了搬家也没第二种可能。而早上他们还是一块去上的课,中午也在一起吃的饭,明明连半句搬家的都没提起来过。
顾铎左思右想,只觉得除了他的小心思被虞知鸿发现,也没什么别的解释了。
而要是这么推算,搬走这件事本身,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顾铎越想,心里越是气闷。他面沉如水地跨过门口的箱子,坐在自己床下的书桌前,手里的塑料袋就直挺挺撞在地砖上。
里边那对小天鹅被珍而重之地提了一路,这下骤然失宠,只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地受着,摇摇晃晃地互相碰撞,发出叮了啷当的脆响,也不知道撞没撞坏。
虞知鸿的目光追着他走,终于看不下去了,来帮忙捡起袋子,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一句:“买了什么?”
“没什么。”顾铎捏着塑料袋中间的位置一拧,挡住了虞知鸿往里看的眼神,语气很是僵硬,“和你又没关系,管这么宽干嘛。”
虞知鸿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不得不承认,顾铎这话太有道理了,如果不再是同住一室的关系,那人家买点什么东西之类的小事,确实不再有与他商量的必要。
尽管前不久,他们还一块讨论过床单的花色、试着把寝室里全部的东西换得成双入对。
这个认知犹如梗在虞知鸿的胸口,硌得他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不自觉地松了松手;顾铎正好趁此机会一扯,把塑料袋抢回自己的手里。
下一刻,连袋子和里边装的东西,就一块变成圆润的抛物线,被凌空丢进垃圾桶里。
碎裂声清晰地传来,艰苦求生了大半天的小天鹅应声碎得彻彻底底,连在蹲厕所的李成双都听见了,慌里慌张地冲出来问:“知鸿?你怎么了,没事吧?”
然后三人便犹如凑齐了一桌斗地主,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顾铎和虞知鸿分别有「秘密」,在李成双面前分外心虚。殊不知李成双知道这两人的事,这回瞬间比二位当事人还虚,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再闹出什么枝节来。
李成双还望了虞知鸿一眼,大概的意思是:“我怎么就有你这个队友呢!”
虞知鸿的心思却不在此,只叫他的暗示俱成了对牛弹琴,眼睁睁地看着顾铎,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李成双见状,径自识趣地滚了,打声招呼回到阳台上,继续收拾那些个零七碎八的小玩意——什么牙杯垫、牙刷架,不像是虞知鸿的东西,像是给货架摆满了一排的情侣款样品。
而且还是审美直男至极,买回去会被女朋友嫌弃得要命那种滞销款大集合。
本来就够伤眼睛的,没想到还要伤耳朵,只听顾铎说了一句:“要是不好分,你干脆都拿走吧。不是虞知鸿的那份,直接扔了就行。”
李成双对屋里喊:“请问你们两位是把我当成保洁人员了么?我们这个行业一小时三百,一会谁结一下账。”
顾铎回道:“你这水平按面积算就不错了,一平米八块。”
插科打诨了两句,总算没那么尴尬。虞知鸿又想解释什么,顾铎却径自拿着个垃圾袋去装东西,把前些天买回来的那些成双入对的大清扫,一件一件地丢。
“顾铎,”虞知鸿无奈地拉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继续乱丢东西,“你生气了?”
顾铎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那你是觉着,我该张灯结彩欢送你走?你谁啊,有这么大牌面么?你是瘟神啊?”
虞知鸿:“……”
顾铎之前还有点回不过味来,脑子里被忽然搅得乱七八糟,但叫他这么一问,忽然气得笑了起来。他东西也不丢了,把袋子往旁边一放,转身正对着虞知鸿,望着他的眼睛问:“你走得一声不吭,我还不能生气了?是不是我今儿再晚点回来,一推门你都搬完家了,我还得巴巴地打电话问老师,怕您有个三长两短,再被告知咱俩室友关系出了问题,你主动搬走了?”
虞知鸿:“不是……”
“不是个屁!”顾铎说,“我看你就是这么个打算,被我说中了吧?准确来说,搬出去以后是你该张灯结彩,好好庆祝能离我远一点吧?”
顾铎平时总爱和人胡闹,怼人的话不少说、急了还会直接拍一巴掌过去,看着没多好的脾气,但实际上生气的时候却不多。此刻他却是动了真火,说出的每个字都重之又重,脸上肌肉紧绷,牵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
虞知鸿看见他这幅模样,那颗规矩了二十来年不出差错的脑子好像才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妥当,既谈不上尊重人,也一点都不合情理,和昏了头一样。
但事已至此,虞知鸿只能解释说:“抱歉,我之前就想搬出去,刚刚租好房子。事情突然,没来得及和你说。”
这理由糟糕得没法推敲,顾铎说:“哦,你早看我不顺眼了。”
“不是。”虞知鸿说,“是为了养伤。”
一来二去,顾铎盛怒那股劲过去了,他点点头,语气好像心平气和似的:“嗯,那我耽误你休息了。”
虞知鸿:“……”
顾铎看着他,见这人真的憋不出第三个理由了,几步走过去关上阳台门,把李成双隔在外,然后又回到虞知鸿面前,说:“虞知鸿,你不如说实话,我没那么怕尴尬。”
顾铎此前设想了很多种告白的方式,或者随口一样稀松平常,或者声势浩大地摆出告白架势,但总归都有点甜蜜和浪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把这份心意说出口,是在准备迎接一份拒绝——哪怕在一时片刻之前,虞知鸿没那么拼命编出个借口前,他都没想过把话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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