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宿要回房时,看到花风坐在茶室拉开了房门,他看向他。
宁宿说:“他们说我的花是魔物,不能侍养。”
花风说:“可是你还是要养是吗?”
宁宿点头,“嗯!”
花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我们一起。”
管他是魔物还是污染物,他们就是要养。
宁宿也笑,“好。”
花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柔软又坚定的笑。
在他僵硬的身躯里,有旺盛的生机在流动,那些生机凝成一朵花。
有那么一瞬间,花风想到了他的哥哥。
这是真正的花侍,以身侍神,虔诚干净,一往无前的笑。
第二天就要去花神殿,当天晚上很多玩家很晚都没睡。
祝双双脚泡在溪流里,摸着自己的血管。
皮肤很柔软,但是按不动,一按就会被坚硬如石的血管挡住。
“小道士。”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低地说:“我的血管好硬,这还是,人类的血管吗?”
她不是医学生,不懂血管应该具体怎样,但至少应该是软的吧,手背上的血管能按下去,暂时挡一下血液的流动才对。
此时,血管硬的跟石头一样。
祝双双按了一会儿手背的血管,顺着手背移到胳膊上、脖颈上、脸上,忽然觉得血管发酸,心里发慌。
那么坚硬的,违背人类生理的血管,穿梭在她身体里。
她还是人类吗?
苏往生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里传来,“别慌,这本就不是正常世界,等我们出去就好了。”
祝双双又低低地“嗯”了一声,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隔壁房间,宁宿正给两个小孩做衣服。
他叮嘱道:“你们出去要饭时别随便欺负人,要低调。”
宁宿要去花神殿侍花了,目前的情况看,他的身体肯定要被不知道怎么用,不能吸收两个小孩,他也不想把他们关在系统那个道具栏里。
系统是给两个小孩道具属性了,可宁宿从没把他们当道具。
他们是有灵魂的孩子,即便长在黑暗中。
于是,宁宿决定把他们放在外面。
在芙仁郡当小乞丐也比被关起在系统里好。
两个小孩没有芙仁郡的衣服,一个穿着在槐杨村改的白t,一个穿着公主小裙子,出去一看就是异类。
宁宿临时给他们改两身衣服。
鬼生贴在宁宿的胳膊上,用一头软发蹭宁宿。
曼曼趴在他的腿上,抬头看宁宿熟练地缝衣服。
“妈妈,你要是有危险,我们就去救你。”
“嗯!”
他们已经偷偷商量好了,每天要完饭,就去花神殿前等他。
“我不会有危险的。”他把粉色的衣服给鬼生,红色的给曼曼,“你们在外面要好好要饭,好好做人。”
鬼生重复:“好好要饭,好好做人!”
曼曼:“……放心吧,一定不会饿死的,还有黑泽在。”
大不了,他们就去里面挖尸体吃。
隔壁房间,花风在胸口缠着绷带。
“哥哥,我马上就要去花神殿了,马上就要做你做过的事了。”
“我终于要知道你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了。”
“就像你终于感受到血了。”
隔壁房间,两个玩家沉默对立而坐。
下半夜,所有玩家都进入梦乡。
睡前,宁宿又看了一眼凌霄花,“你好久都没出现了。”
四瓣血花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长大一点,静静的,也没有一点回应。
宁宿“唔”了一声,“那我睡了。”
花神殿是芙仁郡最宏伟肃穆的建筑,也是最高的建筑,在芙仁郡遍布的小院里,足足有九层高。
野南望亲自带他们来花神殿。
不是走有神像那个门,也不是侧门,而是从他们那个院子的地下暗道。
走在地下暗道里,祝双双和苏王生互看一眼,都察觉出可能各大家族都有人在暗中前往花神殿。
花神殿和黑泽是芙仁郡最神圣的地方,黑泽说是只能圣女和花侍进,而花神殿更是平日里只有圣女,迎神期和花神祭才有花侍进入。
事实上并不是。
那只是说给普通人听的。
他们在地下暗道里,走进一个和拍卖场很像的铁笼,铁笼不知被什么拉着缓缓上升。
花神殿层高最高的是一楼,因为那里放着神像。
在经过一楼时,很多玩家捂住心脏无法呼吸,只有宁宿手握住铁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神像的方向。
不知道被拉到几层铁笼停下,面向一扇黑沉的铁门。
没进花神殿之前,他们对这个芙仁郡最神圣的地方抱有过幻想,以为这里至少是干净圣洁的,而事实并不是。
当看到花神殿暗黑的色泽,以及不可直视的恐怖神像时,他们就该猜到的。
这里阴暗湿冷,黑色铁门上有深绿的藤蔓,那藤蔓是雕刻的,但周围野蛮生长的苔藓是真的,红色的锈迹遍布其中。
野南望率先从铁笼里走出去,“圣女这时正在下面为献礼祈福,我先带你们进去,在里面你们有什么需求和白衣人说就好了。”
他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竖排白衣人。
在黯淡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同时铺面而来的是一股奇怪的腥膻气息。
大厅一样的房门内,只有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有一扇小圆窗,唯一透进来的光线,裹着灰尘和水汽,昏昏沉沉。
五六百平的大厅里,是一个个老式澡堂般的隔间,隔间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形容枯槁,如同死人的黑衣花侍。
玩家们沉默地跟着野南望走进大厅,看向这一个个花侍时,眼睛不由睁大,脚步越来越沉。
他们在那些花侍眼里看不到痛苦和麻木以外的东西。
他们还记得在齐老板那里,看到那个失败的花侍,那个样子在这里已经算正常。
你见过白中带紫的血管壁,透过薄薄的一层表皮向外凸起,隐隐颤动吗。
连眼球上都有细小的血管凸显。
祝双双又感觉到血管在酸痛,一鼓一鼓地颤动,好像血管生出了独立的自主意识。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祝双双用气音说。
宁宿:“人类的血管在没有内容物和干扰时,是白色的。”
“没有、没有内容物?”祝双双的气音更低了,几乎听不清。
“那为什么会蠕动?”她又问,嗓音干哑。
这个问题宁宿暂时没法回答她。
玩家们的心都很沉,血管隐隐作疼。
除却一开始看到的白中泛紫的血管,他们还在薄薄的表皮下看到了红色的、绿色的、黑色的血管。
有玩家不敢再向里走了。
走进这诡异的花神殿,他们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恐怖的事。
他停在原地,压住手腕上的血管,大口喘气。
“快走!”白衣人厉声冲他喊。
在这安静的大厅里,猛然响起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刺耳,都能把人吓得心脏猛地跳起来。
“为什么我心跳迟迟缓不过来?”祝双双呼吸不稳地问。
苏往生:“可能是因为我们就在神像上面,离神像很近。”
宁宿忽然停住了脚步。
和他挨着的祝双双和苏往生也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方琦?”
他们不远处的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这里统一的黑色衣袍,长发一半垂在身前,脸上蓝色的血管凸起得非常高。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中指一条同样凸起的蓝色血管,有粘稠的液体在指甲下,拉出一条长丝,在最底端聚成一滴液体,将落未落。
他也看到他们了。
或者是他们三人眼中的好奇太重,他僵硬地张嘴对他们无声说了四个字。
蓝色舌头在他口中隐现,接连两遍后,他们都看出他说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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