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奇的故事险些绕晕了幼崽。
他看向斜倚栏杆的谢御尘,不解的问:“君御哥哥,这就是娘亲说的,复杂的感情吗?”
谢御尘看着变幻的云海,收回视线,冷淡地扫了眼叶欢欢。
叶欢欢一滞,暗暗反省,这故事是不是教坏小殿下了?
“少听些乱七八糟的。”
谢御尘走过来捏住幼崽的后颈,幼崽仰头,挣扎了下:“但是,哪有讲故事只讲一半的,晏晏要听结局哦。”
“女妖从未放弃寻找,多年后,男妖恢复记忆,与她重逢于人族要塞。一边是族人与少时伴侣,一边是结发妻子与儿女,在那样的情况下,男妖直接崩溃了,他故意激怒女妖,最后死在了她手上。”
叶欢欢轻叹一声:“女妖大恸,于石壁上刻下‘离恨关’三个字,哭着离去,再未回头。妖族至此,划分两脉。”
晏雪空沉默了,抱着谢御尘的胳膊,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
谢御尘见此,微微皱眉,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别又哭了。”
“晏晏才不是哭包。”晏雪空只是年幼,情绪敏感,易为人世七情动容,他托着腮帮子,总结道:“失忆好可怕呀。”
“该忘的忘不掉,不想忘的偏偏忘记。世事无常,不都这样么。”槐山掌控着灵舫,转了个头,笑道:“殿下,快看,前面就到离恨关了。”
晏雪空跑到船头,看到群山与荒漠,山谷与城郭,长垣连绵万里。
一道高耸的石壁上,凌乱的字迹至今清晰可见,写不完故事笑谈,道不尽当年离恨。
灵舫落地,未等守卫上前阻拦,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匆匆赶至,四处张望。
守卫急忙行礼:“参见尧洲王!”
尧洲王摆摆手,大步往前,站在了晏雪空跟前,俯身打量了他一会,爽朗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和殷道友讲的一样,十分好认。”
“方伯伯好。”晏雪空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
尧洲王名叫方虬,原本是中洲人,早些年做过晏渊的侍卫,后来随帝后一起征战,忠心不二,立下大功,被封为九王之一。
他为人憨厚,此时听幼崽这么唤他,欣喜地搓手,连道了几个“好”字。
晏雪空看了看,问:“殷伯伯呢?”
尧洲王笑容微敛,做了个手势:“殿下,我们进去说。”
有他带路,自然是无需审查,畅通无阻。
一行人沿着长垣而上,走到并不算华丽的王府,尧洲王才开口讲了近日发生之事。
两个月前,殷执抵达离恨关,带来了渊帝信函——可与妖兽一脉合作,平定妖族内乱。
方虬对此也大为赞同,毕竟,妖族内乱波及范围太广,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各项合作黄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尧洲的发展恐怕要变成九洲倒数第一。
妖兽一脉既然求上门,不如顺水推舟。
不过在此之前,尧洲王先派人去妖植一脉,传达了大晏帝后的旨意,见他们阳奉阴违,毫不收敛,当即出兵镇压。
只是,他们却又叫人带回了一样信物,交给殷执。
“看见那件信物,殷道友脸色大变,他叫我不要管他,当晚就孤身去了万妖谷,至今未归。”
尧洲王又怎能不管,摇摇头道:“我不好冒然前往,就托了玄龟一族的长老打探情况,目前还没有他的消息传来。”
讲述过程中,他一直观察晏雪空的脸色,本以为幼崽年纪小,定然会咋咋呼呼,却见这位小殿下始终认真听着,平心静气。
晏雪空听完后,点了点头:“晏晏知道了。方伯伯,你继续在这里,我们去万妖谷找殷伯伯。”
尧洲王立即道:“不行,殿下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晏雪空微笑道:“爹爹说了,天下无处不能去。”
“……”尧洲王忧心忡忡的碎碎念:“您才五岁,陛下心也太大了。如今我们与妖植一脉正起兵戈,他们见了您,必不会以礼相待。如果您实在要去,还是由我相陪吧!”
“方伯伯要坐镇离恨关的,否则,坏人打过来怎么办?”
晏雪空坐在桌旁,慢悠悠地将面前的一盘糕点吃得差不多,才不慌不忙道:“放心,晏晏是要先去找龟婆婆,哦,还有狗狗。”
虽然他年纪尚幼,但似乎极有主见,说话的语气完全不是商量和询问,而是告知他要去做这么一件事了,旁人阻拦也没用。
尧洲王暗暗称奇,觉得小太子真有性格。
晏雪空摸了摸肚子,将最后一块糕点塞到谢御尘嘴里:“吃不下了。”
谢御尘瞄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咽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然而,幼崽却自然而然地爬到他怀里,打起了哈欠:“君御哥哥,到万妖谷再叫晏晏哦。”
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得寸进尺。
尧洲王走过来瞅了眼已经睡着的幼崽:“啊这,殿下要不要睡一晚再去?”
谢御尘平静道:“你可以将他叫醒问问。”
尧洲王莫名有种被震慑的错觉,又觉得一个大孩子身上挂着个小孩子,画面实在有趣,忍不住“噗”了声。
“你是殿下的表兄吧?要不你劝劝他,万妖谷真的不适合小孩去。”
谢御尘懒得搭理,直接抱着幼崽上了灵舫。还是叶欢欢与尧洲王见礼,多交代了两句,保证一遇危险就放信号,才摆脱了他的念叨。
尧洲王抬头望着灵舫离去,神情郁闷,一个魁梧壮汉生生愁成了男妈妈。
越过离恨关,灵舫继续行进。
谢御尘捏住幼崽的耳朵:“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晏雪空睁开一只眼睛,拍怕小胸脯,舒了口气,无辜道:“不装睡走不了呀,方伯伯看上去就跟府长爷爷一样唠叨。”
谢御尘道:“你可以叫他闭嘴。”
“不行不行,方伯伯是好心,晏晏不能不识好歹。”晏雪空坐起来,盯着他看,忽然问道:“君御哥哥,跟在晏晏身边,你会不开心吗?”
这小不点的想法过于跳脱,叫人跟不上,谢御尘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是剑灵,很多时候,都要以晏晏的想法为主。但是,你会有自己的想法呀。”
晏雪空的声音稚嫩却认真:“如果君御哥哥需要自由,一定要说,晏晏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的。”
谢御尘沉默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幼崽的同理心不减反增。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朝着越来越优秀的方向成长。
可他最初也只是将这孩子当成一颗棋子,时至今日,跳脱的棋子却在问执棋者,你需不需要自由,何其讽刺。
谢御尘道:“我自由了,你就没有神剑了。”
晏雪空金眸澄澈,一下子笑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道:“不重要。君御哥哥是晏晏的家人,晏晏希望你开心。”
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要被幼崽的纯真与善意融化。
在那一瞬间,谢御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动容,但掌心触碰时,他仿佛被灼伤般,下意识松开了手。
晏雪空眨了眨眼睛。
谢御尘抬手在他眼前一晃,变出成片的灵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幼崽“哇”了声,开心地站起来,蹦蹦跳跳地在船舱内扑蝶玩,毫无阴霾的笑闹。
万妖谷横跨了数十条山脉,因众妖习性不同,有些亲水性,有些喜沙地,便都以族群占地而居,分散各处。
而在丛林茂盛的山谷中央,伫立着一座万妖王庭。
当年,上一任妖王曾在此地,为爱女郁璃举办盛大的婚礼,可惜世事难料,喜事变丧事,王庭一夕成荒冢。
王庭外围,万里左右,妖兽一脉与妖植一脉皆驻扎在此,遥遥对峙。
槐山将灵舫停在空中:“难怪一路过来没见到多少妖族,原来他们都快打到万妖王庭了。莫非妖族的规矩,是谁先进王庭,谁就当妖王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