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黄·谎
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路峻竹缓缓睁开了眼睛。
门上系着的红绳因透进来的风摇晃不已,他知道有人从窗户进来了。
侧躺着背对窗户,他并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那人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喃喃道:“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馊主意?你情他愿的事怎么能叫馊主意?”
迟书乐大摇大摆地走到床边来,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甩折扇,慢悠悠地摇了起来。
“不该这样的。”路峻竹撑起身子半倚在床头,颓然地说:“当时你明明说他这一世因为血统问题会非常讨厌同性与他亲密接触,更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关系进展……”
“确实是这样啊。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和之前一样,他还是愿意为你冲破一切禁忌。”迟书乐摇扇的动作停了停,“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克制感情,也没必要让他惧你恨你。”
长叹一声,路峻竹双眼微阖,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深知这个话题行至死路,迟书乐也不再继续,只说:“郁青很担心你。”
听到郁青,路峻竹一愣,转而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叫他不要担忧,专心守阵,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说罢他直视迟书乐,语气也柔和起来,“这一千多年来有你陪着他,我很放心。”
“我陪他不太准确,应该是他陪我才对。”迟书乐揶揄道,“有点父债子偿的意味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路峻竹也有些忍俊不禁,结果刚弯起嘴角就被身体的不适感给压了下去。
见他如此迟书乐满脸担忧,“还撑得住吗?”
路峻竹明白他在问什么,他反手抚上自己脊骨,隔着衣服触碰上面蜿蜒崎岖的疤痕。
“当然。为了这个我说了那么多圆也圆不上的谎,就算撑不住也要尽力撑。”
迟书乐无奈地说:“你也知道你的谎根本就圆不上。”
“反正他现在还没有察觉。”
“他不是没察觉,只是不想说而已。如果哪天他心血来潮追问一番,你又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祈祷这一天不要来。”忽然他感知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咬牙道:“还是来了。”
迟书乐一把拦住了他。
“我去把他带回来,你呢,就留下来好好措辞等着瞒天过海吧。”
他一手拂过扇骨,将其利落地收在手中,走到窗边扶住窗框,留下一句话后就折身轻巧地越出窗外。
“毕竟在你没出现的时候是我陪他的时间更长些。”
江屿澈正费力地消化着面具鬼的话,谁知面具鬼加大了捏他下巴的力度,疼痛强迫他回过神来。
“幽冥的瑰宝只用来通灵实在暴殄天物。”他伸出手指勾起江屿澈胸前的玉佩,“还是让我来教教你三生石碎片的正确用法吧。”
只见他摸索了玉佩几下,玉佩霎时腾空而起,迸发出幽幽绿光。
在绿光的映照下,江屿澈觉得眩晕无比,胸腔传来一阵闷痛感,逼得他几近干呕。
“反应这么大大,一会儿如果看到真相的话,会吐出来的吧。”面具鬼恶劣地笑了起来,“真期待。”
绿光逐渐消散,眼前的事物也从模糊转移到清晰。
天亮了吗?不,好像不是。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阴沉至极,难以辨别时间。
他似乎来到了雪山之巅,万顷冰雪孤寂无边。
下巴的放松感预示着面具鬼的控制消失了,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无意见瞥到了旁边山洞口的冰棱镜。
只一眼江屿澈就愣在原地。
镜中的他白衣无瑕,几乎与高岭积雪浑然一体。微长的金发松松垮垮束着,一双蓝眸算是为这大片的白添了些许颜色。
三生石,前世过往,因果轮回。
这就是他本来的模样吗?
“阿澈。”
有人唤他,他回过身去,见到了身着黑袍手执长剑的路峻竹。
零散的记忆回笼,他发觉这是他曾经做过的那场梦。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好像只有思维残存,身体并不受他的控制。
“回来了。”他听见自己用一种极其陌生的腔调说:“打一架吧。”
话音刚落,一把剑飞旋至他的手边。江屿澈认得它,那是寒冰地狱的钥匙,幽冥的第五把魔剑。
与在幽冥见到的形状唯一不同处是这把剑的尾端系着一个扇状剑坠。
路峻竹瞬间就红了眼,握着长剑的手颤了颤,最终还是稳住。
一阵劲风袭来,剑尖已经近在咫尺。
余清剑。他的剑有多快江屿澈在云水乡已经见识过了,但这具身体出剑一挡,竟然轻而易举地躲闪开了。
不仅如此,他还反手钳住了路峻竹执剑的手,轻笑道:“不忍心吗?承认吧,和所谓的天下人相比,终究还是我更重要。”
更为凌厉的剑风就是回答。
路峻竹一招火术便烧得他松开了手,两人腾空而起,剑锋交错,衣袍猎猎。
江屿澈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厉害,几招下来他已经眼晕,但这具身体依旧游刃有余。
最后,他一把扯住了路峻竹的衣襟,带着他抵在雪山断崖的石壁上。
还没等江屿澈反应过来,他就把路峻竹拥入怀中,唇也贴了上去。
怎么会有人打着打着就接吻了啊?
他不理解,但身体又不受他左右,他也没办法。
其实说接吻还不太准确,从他贫瘠的经验来看,每次他和路峻竹都很轻,但这一次更像是撕咬,与刚才的打架没什么分别。
眼见路峻竹双眼迷离,江屿澈也有些沉沦,可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就在他溺于温柔乡的这一刻,路峻竹夺了他手中的剑,狠狠插在了他的胸口。
他踉跄着跌下悬崖,雪花散乱,与梦中场景重叠,渐渐的,雪花凝结了白色面具的模样。
而他,依旧站在刚才的石阶上,久久难以回神。
“都看到了?幽冥的副冥主,寒冰地狱的狱主,最后被心爱之人用自己的剑杀死,很狼狈吧。”面具鬼嘲讽道,“和天下人相比,你不过是个祸乱一方的邪祟。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爱,也不是投胎,而是成仙,和他的成仙路比,你也只是块垫脚石。”
“关你屁事!”江屿澈恶狠狠地推开面具鬼,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叨逼叨,少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糊弄我,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深吸一口气,他还想再骂两句,结果话噎在了嘴边。
因为刚才的推搡,面具鬼本就宽松的帽袍歪了歪,一截金发从里面滑了出来。
呼吸一滞,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前去,面具鬼也没躲,任由他挑开自己脸上的面具。
在看到那张脸后江屿澈如遭雷击。
“别一副呆瓜的表情。”面具鬼弯起嘴角,“笑一下,像我一样。还需要自我介绍吗?我是澈,你也可以叫我岭将军。”
面具鬼是他的前世?江屿澈人都麻了。
“不过我不喜欢岭将军这个称呼,因为这总能让我回忆起在阴暗地牢里囚困至死的模样。”
“啥?”
“哦对,你不记得了。”面具鬼冷哼一声,“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夺权,是借助我们的外邦势力才成功的。至于他许我的好处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他笑得暧昧,明明是同一张脸,可见到这样的表情江屿澈只想一拳挥上去。
尽力克制自己的冲动,江屿澈冷静发问:“按照你的说法,第一世他杀了你,之后应该成仙去,为啥还会有第二世?”
“成仙路漫漫,除祟只是第一步而已,总得经历下欲界的苦楚。”面具鬼说,“拯救一个飘摇欲坠的国,无论用什么方法,也算他历练的一步。”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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