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男人的出现,苏婉一开始也是存着警惕的,然后在日复一日和男人的相处下,苏婉始终感觉不到男人的恶意,她就觉得不管男人是谁还是什么东西,这种日子过着,好像也挺好的。
之后陈邦回来了,打破了这个看似恢复正轨的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宁静。
陈邦回来后,男人身上也开始出现了变化。最开始苏婉是在晚上发现男人挨着她的那只手变成了木头,然后是另一只手、双腿。
自陈邦出现后,男人身上每一天变作木头的地方都会增多一点,但他自己好像察觉不到。
而这个变化,让苏婉对男人身份的猜测也终于呼之欲出。
苏婉经常去山上找树,她对树的树干纹理再清楚不过,第一次看到男人的木头手时,她就认出了那是什么树。
多年的树朋友变成了人来到她身边,像个完美丈夫一样关心着她爱护着她,苏婉在震惊过后,本来是很高兴的。但那点高兴,全都在她上山后看到开始枯萎的树之后,戛然而止。
随着男人身上木头增多,山上的树也枯萎得更厉害。苏婉不了解这代表着什么,她只是预告到如果继续让树枯萎下去,可能会发生她绝对不想看到的事。
所以明明她心里对男人的存在已经非常认可,但和公婆商量过后,还是决意让他离开。
她不想失去树。
她以为让树回到山上就好了,却没想到树竟然要消失了。
“草木成精很困难。”祝微生看着化身男人的树。
陈父找来时,祝微生看他面相就发现他即将丧子,而且身上还沾染着精怪的味道,以为是精怪作恶。
过来看到男人后,祝微生透过表象,看穿了他衣服底下的真身,一棵修出了树灵的小树精。
祝微生道:“你还没真正的修成,却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树灵脱离本源,还一直消耗树灵的力量去吞噬陈邦。吞噬掉陈邦后,消失将是你这番恶行的反噬。”
“大师,您能不能让它别消失。”苏婉再度红了眼睛,眼里闪着忧急请求道,“它只是一棵树,除了冒充陈邦,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即便它想吞噬陈邦,不也还没成功吗?而且它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来替它承担这种反噬!”
“婉婉。”树制止了苏婉,它转头望向大门外,看的是远处的山顶,自己本源那处树影。
它也记不得是哪天忽然对这个世界有了感知,突然间就可以听到风声、雨声,感受身边的万物,和亘古的四季轮回。
不过在树看来,有了感知后的日子,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但又没有太多不同。
直到某一年,一条喜庆的红布忽然系在它的树干上,少女清泠泠的笑声响起,“那就嫁给它吧,它是这里最大的一棵树,看起来最威风,做我的树丈夫最合适!”
此后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大多都来自于少女苏婉。
一年年过去,苏婉在长大,树还是那个样子。然而等到苏婉在某一天忽然不再频繁出现后,树察觉出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千百年来,树一直扎根于此,在这片山顶上孤独地过着,它本该对此习以为常。但少女苏婉出现后,树忽然觉得这种孤独变得有些让它无法忍受。
但它是树,根系无法离开那片扎根的土地。
它只能被动地待在原地,等待着少女的下一次出现。
婚后的苏婉,并不如她期待的那样幸福。
她憔悴了很多,说话的声音总是带着低落,偶尔的笑声也含着苦涩。只有在每次畅想下辈子也成为一棵树时,树才能感受到她为数不多的放松和快乐。
但这些也是转瞬即逝。
某一次,树热烈地期盼着,却盼来了一身伤的苏婉。
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愤怒。
它想让那个男人消失。
第73章
为了让陈邦消失,树不顾自己还没修成,强行让树灵脱离了本源。
本源就是它的树身。
这个行为就好像鱼儿离开了水,树被连根拔起,脱离了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很快就会死去。
好不容易才修出树灵,开了智,千百年的修行却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然而树并不后悔,只要能让陈邦消失。
可是苏婉接受不了,陈父陈母几人也不想树消失。
纵然陈父没办法看着陈邦消失,但对于树的这个决定,陈父带着强烈的心痛,“修行来之不易,孩子你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渣这样做,得不偿失啊。”
陈邦听了破口怒骂,“老东西,到底谁才是你儿子!它是个精怪,不是人,人家来也是为了苏婉,干你什么事!没了老子,以后谁给你个老东西送终!”
而后陈邦又对着苏婉满口恶语:“就知道你不安分,整天跟村里那些汉子眉来眼去就算了,竟然还勾搭上了树精!”
祝微生嫌恶地看过去,一枚符纸从他手中飞出,快准狠地贴上陈邦的嘴巴,手动让还想继续口出恶语的陈邦闭嘴。
但陈邦这些话也触怒了树,树忽然发怒,右手冲着陈邦抬起,宽厚的手掌忽然变成了细长的枝条。枝条柔软,像蛇一样缠上陈邦的脖子,狠狠一勒。
“唔!”
不能说话的陈邦立即涨红了脸,脸上的皮肉因为窒息的痛苦而不停抽动,青筋鼓起来,双眼也不自觉突出来。
苏婉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幕只有祝微生看得到,但看树那么生气,就知道一定是陈邦说了什么惹怒了它。
“树,你放手快放手,不值当!”苏婉拽着树的手,很怕树再做些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眼看陈邦差一点就要被勒死,祝微生再摔出一枚符纸切断了树的细枝条。陈邦无力地倒在地上,蜷缩成虾米状,捂着脖子没命般咳嗽。
祝微生蹙眉,看着树:“你真想消失么。”
树冷声道:“他该死。”
“树,之前在山上时我不是就和你说过吗,我们已经准备把宅基地卖给同村的人,偷偷搬去一个陈邦找不到的地方。”苏婉安抚着树,“只要陈邦找不到我们,就算他不同意离婚也影响不了我们什么。”
从陈邦第一次对她动手后,苏婉不是没想过离婚。只是那时候她娘家人都没了,陈雪还小,她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出去谋生,实在太困难了。
公婆把她当亲女儿疼,苏婉试过让公婆跟她一起离开。但因为还陈邦的赌债,陈家还欠了些钱,没办法彻底和别人断绝联系,陈邦通过这些人打听他们的消息找过来,最后的结果其实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后来陈雪大了一点,家里的债也还完了,苏婉继续想离婚。但陈邦不同意,他阴魂不散地纠缠着苏婉,去陈雪学校大闹,哪怕真离了婚,也一样被他骚扰。
好在这些年,他们彼此扶持,已经攒够了甩掉陈邦的底气。所以,苏婉觉得树完全不用牺牲自己来保护她,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不愿意这种事发生。
她希望树能回去,继续好好地做一棵树。
理清树出现的原委,陈雪也急急巴巴地道:“树!我就快要长大了,到时候我会努力变得强大,保护妈妈和爷爷奶奶,不会让陈邦再伤害到我们,你可以不要担心。”
树的出现,短暂地弥补了陈雪父亲位的缺失,短短一个多月,她对树的感情已经很深。
可是树还是摇了摇头,它变得有些颓丧,“你们逃不开的。”
祝微生听它语气有异,恍然过来,“你消耗了树灵力量,预知了他们的未来?”
树点点头。
见树这番模样,苏婉下意识地抿直唇角,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如果他们在未来过得还不错,树应该是不会出现的,更不会做出吞噬陈邦的行为。
陈雪还在好奇,“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树没有开口。
祝微生看了看小姑娘脸上还残存的天真,“如果树不出现,你们将没有未来。”
人的面相并非固定,会随着命势不停变化。一般的玄师只能看到一个人当下的面相变化,但祝微生可以看到更多。
刚和陈父照面,祝微生看出他即将丧子,但丧子面相之下,又有着另一种即将消退的变化,那是过去命势的残留。祝微生根据这一点残留的命势逆推,推出了陈父原本的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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