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小叔如此钟意于麟岱,小叔请放心,我将麟岱从渭州带到淮州,朝夕相对,没让外人伤到他。”
“麟岱也很听话,什么都听我的……”
回应楚洵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两侧房屋倾倒,横梁坠地,瓦片水滴一样哗哗落下。楚洵双腿一软,膝盖砸入地面三寸,砸的血肉模糊。
他闷哼一声,喉头滚动,喷出了一口血。
两臂撑地使他不至于倒下,楚洵咳出了喉管中的残余,咧嘴一笑:
“小叔生气了,是侄儿不对,碰了麟岱……”
楚佛谙以一阵掌风打断了他,“什么很听话,你们到底把他当什么?”
楚洵愣住了,他似乎不明白楚佛谙生气的点。
爱人与别的男子共处好几日,怎么他毫不在乎,反而在意他随口一句的“很听话”。
为什么不可以很听话,听话了不是更好吗?乖乖地待在身边,哪里也不去,永远不乱跑。
像小猫小狗有什么不好,甚至可以揣起来就走,不用管他的小爪子是不是在反抗。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楚佛谙也不回地走开,不再理会他。
良久,楚洵才打了个回神的哆嗦。他跪在地上,忽然以双手遮面,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第49章 泄洪式告白
楚洵跌跌撞撞回到了楚家, 一踏入家门,就直冲关押汝嫣瑶瑶的地牢。
汝嫣瑶瑶见他疯疯癫癫地撞进来,心中知晓几分, 于是表情木然地转了个身。
楚洵一把拎起了她,先是左右开弓给了几个耳光,再吼道:
“信呢?”
“什么信?”汝嫣瑶瑶被勒得喘不过气,只能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回答他。
“麟岱写的那些信, 我他妈不信你会扔了,绝对在你这里!”
楚洵大力摇晃着汝嫣瑶瑶, 几乎要把少女纤细的身形掐断。
“咳咳咳……”汝嫣瑶瑶眼中溢满泪水,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楚洵把她砸到了地上,并一脚踏在她的头颅上。
“把信给我!”
地上铺着干草, 腐朽的烂草木气息涌入肺腑,汝嫣瑶瑶感受到楚洵的疯狂与崩溃,诡异一笑, 道:
“怎么了?麟岱丢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废物护不住他。”
楚洵将她的头踩进了干草中,“快给我!”
汝嫣瑶瑶伸手示意楚洵放开她, 楚洵喘着粗气,平复良久,才挪开了脚。
汝嫣瑶瑶将嘴里的干草吐出,嘿嘿笑道:
“本来不准备给你看的。”
楚洵屏住了呼吸,又听到汝嫣瑶瑶说:
“但我太想看见你追悔莫及痛不欲生的样子了。”
少女素手凭空一掐, 双手一捧,掌中忽然出现了高高一摞信笺,直接从胸口垒砌到下巴处。她做完这些, 炫耀似的看着楚洵。
“你看看你, 错过了多少好东西。”
楚洵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麟岱会写这么多。
“其实我也不是每封信都回哦。”汝嫣瑶瑶神秘一笑。
“只要吊他几天,他就会紧张的寄来更多,东拉西扯说很多可爱的小话,连自己吃了几个馒头都会告诉你,生怕你不理他……”
汝嫣瑶瑶还没说话,就被楚洵一掌掀翻在地。他接住了那叠浸满少年人单纯爱慕之情的信笺,怒叱:
“你他妈把麟岱当什么!”
他很想就地杀了这疯女人,只是麟岱不许,他不希望再让麟岱失望一次。
“那你又比我好多少啊楚大少爷?”
汝嫣瑶瑶满脸鲜血还不忘嘲讽他。
他们都是求而不得的爬虫,他们心思阴暗且善于伪装,他们活该被厌弃。
楚洵无言以对,转身离开牢房。
他一路奔向了楚家的密室,那是他亲手打造用于避难的地方。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还没看清字,就发现一枝干花安静地卧在信纸中,颜色有些黯淡,但保存的极好,没有一点破碎。
是一株鸢尾……
楚洵眼眶潮湿,他想起麟岱那日说的:
“那是五月,风很暖,梅子黄时落了小雨。”
“我卸下舵银铠甲,在树下发现了一株鸢尾。忽然有人唤我。”
“我抬头望去。好巧不巧,霎时风歇雨停,万千流光自云层倾泻而下,尽数施予你一个人身上。你着素色单衣,不沾半点金银,身无俗物,和光同尘。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
现在,楚洵终于从这封信里看到了后半段,看到了少年麟岱的真心话。
“我便知道,书中说的‘见之不忘’是何意义。教书的那位先生和我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我觉得,君子大概就是你这个样子。你送我的书我都留着,我很喜欢,不舍得批注,所以又撰抄了一本,有几页被我的小师弟撕了,我没拦住,气的一整晚没睡着。过几天你又送了我一本,我好开心呀,你简直和我哥哥一样……”
后面的楚洵没忍心看,遂抽出另一封,没头没尾地读了出来。
“师尊今天去淮州讲学,我也想去,但是他不许,让我去后山练剑。我太笨了,学不好剑,现在看到剑都害怕。我练不会,就在后山挖竹子,挖着挖着,居然挖到了一条受伤的小蛟,你猜怎么样?这条蛟有三颗脑袋,好神奇。我没有给他取名字,我只给我的狗取了名字,因为我最喜欢它。说远了,师尊估计已经到淮州了,我真的好想去啊,我已经七十三天没有见过你了。上次你说很忙,现在好些了吗,不要太累,你已经这样厉害了。”
“如果可以,我们能见一面吗?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们可以见一面就分开,不用喝酒或者做别的,看一眼就好。”
“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是不是太忙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我这个月在外面执行任务,学会了很多东西,可以帮你的。我们外巡队里有几个弟子不听命令,我气的吃不下去饭,最后罚了几个人做威慑。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我想成为你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想变得和你一样。”
楚洵泣不成声,“麟岱,我就是个混蛋……”
这些信都很长,难以置信青年那样沉默清冷的外表下藏了颗活泼稚嫩的心,他一会问可不可以见面,一会担心自己的头发不够黑,不好看,楚洵会讨厌他。他昨天还在说公厨里的馒头好好吃,转眼就声称爱吃馒头的人都是大笨蛋,因为宗中有个欺负他的弟子爱吃馒头。
他上一封信说师尊是天神降世,下一封便哭诉师尊冷冰冰的不理他,只喜欢鹿一黎。他说自己炼成了丹,但是把人家匾额撞掉了,说没吃饱就被拉去演武场然后以一敌三,说弟子们突然都开始讨厌他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十五的月亮好圆,他想和楚郎见一面……
楚洵一会淌泪,一会破涕为笑,他慢慢看完了所有信。然后对着一地枯黄信纸,呆坐到天黑。
他的母亲是淮州歌女,他自然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之子。后来母亲被纳为妾室,他也进了楚家成了个阔少爷。他用了很多手段解决了那几位真正的少爷小姐,母亲被扶正,他也完成了由庶到嫡,由见不得光到光明正大的转变。
他熟知所有阴谋诡计,他能敏锐察觉那些多变的情绪并且善加应用。他唯独没有感受过澄澈的爱意,仅有的一次,也被他弄丢了。
他活生生掐死了明媚天真的少年麟岱,然后甩手做旁若无事状。
又是一场大雪,密室里唯有的一间小窗被雪花封了个严实。
油灯黯淡,炉火却没有燃起,楚洵低着头像是睡着了,手中还拿着那枝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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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整夜未停。纷纷扬扬,豪气又落寞。
涅罗宗建在一处大平原上,雪很柔顺地铺下来,盖的厚厚的一层,像一床雪白大被,掩埋罪恶,孕育着新生。
麟岱被灌了太多灵力,餍足地躺在楚佛谙亲手做的摇椅上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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