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佛谙:“……”
即使生活作风被批评,男人也没有多大怒意。见麟岱无事,他揉了揉眉头,道:
“你命中有劫,活不过弱冠。我与许宗主商议,若你身死,便将灵根剥离,为我的仙君麟岱续命。”
这话说得直白又残忍,许鹏莱眉角微微颤动,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他接受不了自己亲传弟子的结局,更不希望旁人将之宣泄于口。
麟岱瞪大眼,向楚佛谙望去。
男人却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作为交换,我保你半生无虞,仙途无阻,直至遇劫,身死。”他说。
齐缘书先是一愣,反应了几秒,随即冷哼一声,道:
“仙尊什么身份,还用同我这种人周旋,你若想要这副根骨,为何不直接挖了去……”
“齐缘书!”许鹏莱双目微红,声调是罕见的高昂。
“我是你师傅,我不会害你!”壮汉气的黝黑面庞都微微泛着赤红。
“涅罗宗就没人会害你。人人都盼着你好,你怎么就不能信一下!”
“你的师姐、师兄,哪怕是桐桐,他们谁对你不是真心实意的?”
“将心比心,你就真的感受不到?”
这孩子面冷心更冷,从前受了许多苦,现在就不愿意再相信外人。许鹏莱养了这么久,也没有见他改变分毫。
此事错的不是他,但少年的态度牵扯出了壮汉长期以来积攒的心事。他性子急,尤其是对着自己的徒弟。
捡回来准备当儿子养的徒弟,结果对他满脸戒备,满心不信任。这让素来义气为先,情义为重的壮汉很伤心。
他语气中带着责备,尽管他心中并无此意。他当然也不指望一个孩子能突然明白这些,他发泄了自己的情绪后,马上就后悔起来。
“唉,我、我是你师傅,咋会害你呢?”
齐缘书面色微微发白,仍梗着脖子道:
“你是我师尊没错。”
“但是哪怕我死了,我的灵根也不会随便任人挖去。”
许鹏莱叹气,有些愧疚的说:
“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是师傅的错,你要怪就怪师傅吧。”
“我想着再拖一拖,等你长大一些再与你商议。你刚夺得法会魁首,要我如何将大劫之事告诉你?况且上修界污浊,麟岱小公子当初亦是天之骄子,依旧被磋磨成你口中这副‘病秧子'模样。我与仙尊有约在先,无论你发生什么,必然会想方设法保你周全。只要灵根在,魂魄不散,师尊还是有办法召你会宗,你明白吗?”
齐缘书似乎没想到自己师尊居然会说这些,他碾了碾手指,指尖还带着一根从麟岱脑袋上薅下来的头发。
少年叹了口气,又摸了摸脑袋。他低下头,露出个小小的发旋。
“那也不能怪我,是你们没说清楚。”
“不怪你……”麟岱忽然开口,众人将目光移向他。
楚佛谙顿时有些无措,他还没做好告诉麟岱这些的准备,他也害怕麟岱会抵触这种续命的方式。
青年心里比谁都倔强且敏感,楚佛谙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一点风吹草动都怕他受了惊吓。
可现在,又因为自己的疏忽让青年平白挨了欺负。这件事原本是楚佛谙一手策划,这报应却早早的降在了麟岱身上。楚佛谙心中五味具杂,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劝慰麟岱的时候。于是他转向齐缘书,微微躬身,语气诚恳:
“是我考虑不周,因你年幼,便擅自定夺你的将来。”
齐缘书目光闪了一下,他袖子处的衣褶绷紧,像是无声的挣扎。
“我向你道歉,此事与我的仙君无关,他曾经……亦是你这样的少年天才,一朝遇难,有诸多无奈。”
说到这楚佛谙握住了麟岱的手,青年一时不察,被捉住了手腕。
“我不希望他这样离去,哪怕上天入地都想找到与他长久相守的法子。之所以找到你,也是因为你们过于相像,从灵根到境遇都如出一辙。”
“我没想过杀人剥骨,亦没有想过夺你性命。若真有一日你不幸身陨,我会来取走你的灵根。但若你好好活着,那便是上修界最耀眼的明珠,是我人族之幸,我求之不得,定当倾力相助。”
“找到你,只是因为我的私心,能延续我爱人生命的私心。是我的过错,我会尽量弥补。”
麟岱眼眸微湿,但他仍惦记着齐缘书,这事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楚佛谙做的不对,他便是那不对的起因。
他轻轻挣开爱人的手,走向那垂着脑袋的孩子。
“我……唉,我知道,于我们而言,力量就是一切。若我是你,估计也会设法铲除要害我性命之人。你今日所做之事,我断然不会原谅,亦不会报复。”
麟岱蹲下来比这孩子矮,站起来又高出太多,于是他半蹲着,撑着膝盖,很仔细的盯着那孩子的眼睛。
“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不会留在这太久,很快就会和仙尊离开这里,你不用担忧。”
一句话打消了少年内心的阴云,将他悬挂在心尖上的钢刀取了下来。
齐缘书望着他,抿了下嘴唇。
“与仙君无关,是缘书冲动了。”
“不知为何,我见仙君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坏人。但我心里,是真的喜欢你的。望仙君原谅,我也会尽量弥补今日之过。”
麟岱听了,摇摇头说道:
“多说无益,终究你只是个孩子,我不会同你计较。”
第66章 小师叔身受重伤
齐缘书沉默了一瞬, 睫毛颤动,带走了瞳仁中的水色。
楚楚可怜的模样……
麟岱心弦一动,想摸摸他的头, 却没动手。
他幼时很希望有人亲密的抱抱他,但每个人的心境不同,齐缘书或许不是这样的心思,也没那么亲人……
想到这人刚刚那样粗俗跋扈的姿态, 麟岱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缘书相当会迷惑人,他差点就陷进去了。
楚佛谙却敏锐地捕捉到一点讯息。
“你说……见到麟岱的第一眼, 便觉得他是个坏人?”
麟岱面善,加之为人和蔼,风度翩翩, 几乎都看不出来“恶”的一面。到底是什么促使了诸多偏见涌向他,让他见弃于人,痛苦煎熬。
楚佛谙太想弄明白了。
许鹏莱连忙替小徒弟打圆场。
“仙尊莫怪, 孩子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好不好人。”
楚佛谙置若罔闻, 他望着麟岱,似乎想透过这具单薄的身躯看出什么来。
麟岱倒是没在意这个,他见少年恢复了平静神色,便问道:
“能解除这幻境吗,我想回去了。”
齐缘书点点头, 随着他的动作,是逐渐显现出真容的外界。
几人居然还在玉风岭学堂,座下的弟子纷纷惊呼出声, 似乎不明白为何宗主与仙尊齐齐出现在眼前, 如此突然, 令人毫无防备。
许桐桐做贼心虚,小手一抖掉了掌心攥着的零嘴,喊了声:
“爹,不是我要吃的,是朱子茅给我的。”
女孩脚边滚落两粒红皮花生,她身边的一个小男孩顿时瞪大双眼。
“许桐桐,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
“是你问我要的,还问我怎么样?”朱子茅回击。
“谁问你要了,我专心着呢!”
“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打起来,麟岱忙不迭劝阻,“坐下,我与宗主有要事商讨,你们自行温书。”
“怎么感觉这话有点熟悉……”许桐桐瞪了朱子茅一眼,一边翻开书册,一边嘀咕。
“我感觉今天看了两遍书。”
朱子茅也疑惑了。
“对。”其余几人附和到,“上面这行我都背会了。”
几个孩子还不知自己已经陷入幻境很久,罪魁祸首齐缘书将脑袋扭过去,避开众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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