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个子太矮爬不上去,只能站在下面。而站在下面,就看不见祝双衣在干什么。
贺兰破只瞧见祝双衣棱角分明的侧脸,正闭着眼微微喘气,清晨熹微的阳光落在他高挺秀气的鼻梁上,祝双衣的脸在喘息中慢慢变红。
过来了会儿,他看见祝双衣朝后仰起头,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接着躺在草堆上休息了一会儿,便收拾着起来。
祝双衣一走出来,就撞见山坡下的贺兰破。
“小鱼?!”
他吓了一大跳,真的就快跳起来,棕色的眼睛因为惊吓瞪大,像是干了很大的亏心事:“你干什么啊!”
贺兰破面无表情:“我在找你。”
“你怎么不吭声啊?”祝双衣回头望望草堆,几步奔跑下来,一下就把贺兰破抱坐在自己胳膊上,兔子一样逃离那个地方,一边跑还一边问,“你在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贺兰破被他颠得眉头直皱,“祝双衣你跑慢点。”
“什么?炒馒头面?”
“……”
很多年以后,贺兰破亦在十五岁的一个凌晨梦见草堆后的祝双衣。梦见他微红的侧脸和压抑的喘息,还有他抱他在怀的那双手。
接着贺兰破在梦里惊醒,醒来时祝双衣又在回忆中变得面容模糊。
贺兰破躺在枕头上,漠然地面对一室黑暗,突然明白了那天早晨的祝双衣在做什么。
即便后来无数个凌晨他都在有祝双衣的梦里醒来,他也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一天十二个时辰能避免去想祝双衣的时候已经很少,他又何苦再添困扰。
贺兰破另一只手把祝神搂得很紧,他不知道怎么取悦,只感觉带茧的指腹碰到一些地方会让祝神有片刻战栗。后来祝神哑然靠在他肩头,贺兰破看见祝神眼角有一颗滑入发鬓的水珠。
他把祝神放在枕上,自顾擦干净手,打算离开床榻,竟被昏睡中的祝神拉住衣袖。
贺兰破低眼,等着祝神下一步举动。
祝神胡乱摸索到床头的桌子,拉开抽屉,眼也不睁地从里头抓出一把金叶子,塞进贺兰破手里。
贺兰破先是愣了愣,随即心中腾升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恼意。
他气急反笑,走到祝神身前,扬起手,把满满一握金叶子纷纷扬扬洒到祝神红晕未褪的脸上。
那些金叶子从祝神的鼻梁滑到耳下,铺散在他的两侧和肩颈。
“祝神,”贺兰破躬身,掐住祝神两侧下颌,同他鼻尖抵着鼻尖,“别当我是卖的。”
说罢,忽偏头咬住祝神的嘴唇。
贺兰破牙关用力,直到咬出了血,嘴里尝到血腥味,祝神在身下轻轻挣扎,他才放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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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霁粉就类似于现在的头痛粉+古代的五石散(?
总而言之是一种主打镇痛但有依赖性的处方药这样
第15章 15
祝神醒来时天刚黑不久。
屋内一片灰蒙蒙的暗光,架子上是十三幺放好的衣服,旁边的热水已经温凉。
他习惯性先朝枕下伸手,摸到那只愈疾神,又对着屋顶茫然发了很久的呆。
祝神脑内还残留着轻飘飘的眩晕感,这是每次用完小霁粉以后会出现的反应。
醒神醒得差不多了,他活动活动眼珠子,再慢慢坐起。肩颈上的金叶子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到被褥上,还有几片滑进了他的领口。
祝神侧头一看,床头柜子开着,里头金叶子少了一大把,桌面的香炉像被水泼过,湿淋淋的。
他没有很惊讶。
祝神在服用小霁粉以后通常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正如他现在,脑中除了发晕就是发白。在人事不清的情况下,自己干出什么事他都不意外。
唯一一次有印象,是陆穿原才试着给他用小霁粉时,知道他会不舒服,擅自打发人去青楼请了伺候的来。
那次祝神刚从暗室回到房里,忍着一身剧痛,看路都快重影了,一抬头,床上衣衫不整躺着个人,怀里抱着香炉,连药粉都贴心给他燃好,说是陆掌柜叫来帮他舒快的。
祝神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金叶子塞进那人手里,倒下去前往门口一指,示意那人出去。
后来他用小霁粉总出现幻觉,神志不清时,为了辨别真假,祝神就习惯从抽屉里抓一把金叶子放人手里,若醒来金叶子散落在地上或身上,那便是假的,若金叶子不见了,那便是有人来过。
祝神把领口的金叶子挑出来扔在一边,下床擦洗过,换好衣裳,到门口扯动摇铃的挂绳,不多时便进了人收拾。
容珲推门而入时,屋子已打扫得恢复如常。
祝神正临窗点灯,依旧披着件碧蓝的绸衣,柔和的光晕里,只一个清清落落的背影。
容珲跟随祝神这许多年,最常见的就是这样的背影。太瘦,太单薄,水月镜花似的,下一瞬就会从灯下消失。他总觉得祝神不属于这间客栈,不属于喜荣华,甚至不属于沾洲这片土地。
容珲看着祝神时时常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像一握烟,随时都会悄无声息地流逝,离开他们所有人。兴许是因为祝神朝不保夕的身子,兴许是祝神终年对所有人都不亲不疏的态度,兴许还因为别的什么,他猜不透。
“进来了就关门。”祝神冷冷淡淡的声音将他点醒,头也不回地说道,“要我请你?”
容珲赶紧关了门,放好食盒,拿出茶水吃食并祝神夜里服用的药。
屋里不甚明亮,祝神只点了一盏灯,窗外晚风一吹,忽明忽灭。
祝神放下点灯的手柄,过来吃了药,用茶送服下去。容珲摆好碗筷,实在难忍昏暗,便起身又在周边点了两盏蜡烛。
“二爷可好些了?”他边点边问。
祝神应了一声,夹了一筷子山笋又放下:“这两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大家伙都守着呢。”容珲说起这个就来劲,“您在祠堂晕倒那会儿可把小公子吓坏了,一路话也不讲,我也不敢乱说,大掌柜脸色也难看,小公子送您回了房又不肯走,场面差点就不好收拾。还好后边他就安分了,只是您要再不醒,赶明儿我还要挨大掌柜的骂。”
“你说什么?”
“我说……”容珲挠挠后脑勺,“您要再不醒,我还得挨一天的骂……”
“上一句。”
“上一句?”容珲想了想,恍然道,“我说小公子后边就安分了。”
祝神眼底掠过一抹洞悉的笑意:“他会安分?”
容珲说着也纳闷:“按理就算您在,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过。可今儿大掌柜走了以后他确是没闹着要上楼来的。”
说完又赶紧找补:“不过闹也不会让他上来。您放心。”
祝神低头夹菜:“回去做个闲人免进的牌子,挂在这外头。”
“是。”容珲应了,又斟酌道,“小公子见了不会生气?”
“不是他让做的?”
“也是。”容珲想起来,便笑了笑,忽瞥见祝神嘴角的伤,“您这是怎么了?”
见祝神不解,他便起身拿了铜镜过来。
祝神抬头一看,下嘴唇上糊了块血痂。
他微怔了怔,随即伸手往伤口上摸,辣辣的钝痛感这才涌上来。
祝神有些许的茫然和无措。
这回吃了小霁粉,是不是糊涂时候玩过头了?
容珲也瞧出来,颇为尴尬地放下镜子:“我去叫人打些热水上来。”
“先等等。”祝神示意他坐下,“我交代你几件事。”
容珲便听着。
祝神先说第一件:“下去派人打听一下,凡是进古家祠堂住过又出来的人里,有多少性情大变的。”
容珲记下,又问:“您觉得跟那位红杖法师有关?”
“她不是红杖。”祝神这一会儿工夫把饭菜给磨蹭凉了,懒懒挑几筷子在碗里,又不吃了,“障眼法罢了。”
容珲愕道:“她是青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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