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圣人不愧是圣人,居然看穿了他的几分真实。
回忆历历在目,他逐渐看见了具体人,想起了一张张人脸,心中恍惚之余,试图从中找到“大长老”。
他见过大长老,虽然几乎记不清了,只能凭直觉来找。
但意外的是,他当时的“身边人”从没对他释放恶意。有些人对他敬畏到甚至不敢抬头直视的程度,又怎会有什么恶意。总不可能表面恭敬,而私下对他痛恨无比吧。
那段时间里,他确实给出过一滴血。
是因为有一位圣人向他恳求。
当时人类修士联手好不容易杀死一群毁天灭地的妖魔,但妖魔怨气难平,需要至为神圣的宝物将它们永远镇压,不然人族道运永远无法抬头。他们试过很多东西,都没能成功,唯一想到的就是来找自己。
而面对那位圣人的恳求,他给出了一滴血,对方当场震惊了,诚惶诚恐,无法接受,但他给出的血又怎可能收回,所以僵持之下,那位圣人还是感激不尽地接收了血,并承诺一生守护。
那一滴血的效果极好,成功镇压了危害九州的大妖魔,奠基了人族的初始道基。
那位圣人后来不知感谢了他多少次,几乎没可能憎恨他,执念万古不化。
他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可能憎恨他的人,虽然是有些人怨恨他没有传更多法,但那些人都不是他身边人。
他身边的几个圣人,人人都是圣人心,表里如一,正义凛然,道德高尚,功德无量,几乎不可能是大长老。如果是的话,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认知了。
何清溟回忆无果,只好想到当时在仙殿照顾自己的人,他记得,他们都敬畏他,但其中一人对自己非一般的亲善。
是一个不能修炼的无灵根者。
那个人最勤劳最细心,但是生来不会说话。
他感于此,随手治愈了那个人,让那个人可以跟常人一样说话。
“……”
何溟溟眸光微变,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跟对方有过交谈。
那是一个冬天的黄昏,对方望着枯黄的落叶,不知在想什么,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很快,我将像这些落叶一样死去。”
似是一种感物生情。
那人哀于物,眼神幽深而沉静,透出几分难言的感伤。
而他突然愣住了,不知为何,生平第一次如此明显地产生了“疑惑”,他分明并非没见过死亡,却唯独在此刻意识到了“死亡”,不知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还是因为那个人的过分感伤的表情,又或是很多思想沉淀的突然爆发。
那之后,他思考起了死亡。
而一念起,无数思想朝他涌来,一发不可收拾。他空洞的脑海中,一时间出现了不计其数的死亡。
最强烈最恐怖的人类情感,最终在他心中荡开了一丝丝波澜。
第一次动摇了他。
何为生,何为死。
他发现他太不合常理,简直是怪物,人类都会衰亡,而他不会,他没有死亡,会永远存在,至少在那个时代,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威胁他,毁灭他的力量,连他自己都毁灭不了自己。
他这样……好吗。
那是头一次,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存在,从而发现他是个没有尽头的存在。
他对此困惑不已。
——甚至思考起如何让毁灭降临在自己身上。
何清溟顿了顿,眼神深沉。
“自毁……原来早在当年,我就有过这种念头了。”
十几年后,那个启发他的青年在他茫然思考时死了,他一旦思考起来,便不知春秋变化,回过神才知道,身边人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有人年幼就来了,而他转过头的功夫,再一看已经白发苍苍,半步迈入死亡。
他的时间跟他们的时间太不同步,哪怕是那些圣人修士,也会在他一个思考的时间里永别人世,因为修士也有寿命,命数到了就会死。
很多人问他飞升法,问他如何成为他这样不死不灭的存在,而答案是他又怎会知道。
他没有那种法,但他却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因此他们总是以为他有,只是不肯告诉他们。
他逐渐学会了不耐烦,而圣人们知道情况后,便隔绝了那些人。
他独自在殿中,很长时间不接触任何人,但阻止不了内心渐起的波澜。
过了几百年,他从人类史消失了,回到自己原来在的地方,很久不曾出世。
“死亡”仍在他心中萦绕。
而之后的记忆几乎是空白一片。而且太漫长了,要找出有内容的记忆可能要几百年。
何清溟好久才反应过来,努力压着心绪,不受记忆影响,回到原来的目的,自语道:“所以大长老究竟是谁?当年我的身边人没人要对我做什么。我也没对身边人如何,憎恨是因何?”
那物质里面万古不化的执念又是从何而来?
何清溟想不透,努力平复心情,思考了几个时辰后,他沉思着走出了仙殿。
-
走出仙殿后,何清溟缓缓抬头,看到了在外等待的黑衣青年。
他笑着走过去,开口道:“我回来了,我没有怎么样。”
景泽天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暂时没有找到大长老是谁。”
何清溟说出结论。
然而,景泽天却道:“我知道。”
何清溟一怔,“你知道是谁?”
景泽天:“很明显是他。”
“谁?”
第70章
-
地下长老殿
“大长老”陷入了回忆。
自那之后,过了很久。
他偶尔会想起来那一日,他刻骨悔恨的黄昏时刻。
他是圣人捡来的凡俗,无名无姓,没有灵根,不会说话,有意识以来身边就无亲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非圣人捡到他,他肯定会暴尸荒野,狼狈地死去。
圣人慷慨地给了他栖身之地,有天却不知想起什么,对他说。
——“是那位注意到了你,你今后要感谢那位。”
他顿了顿,无法言语,只能眼神询问,谁是哪位?
圣人笑而不语,等过了几年后,把他送上了一座高山,让他负责仙殿的打扫,以及照顾“那位”。
他只顾生存,不了解太高远的事情,那天走上仙殿,却都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存在,直到亲眼目睹到那个超越任何认知的清美。
一眼而已,终身惊艳。
他后来才知道,那位是无上威严、高高在上的真仙,常住仙殿,而他是圣人安排来照顾真仙起居的服侍者。
他当时只顾着震惊,心神巨震,呆在原地,好几天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已经在打扫殿前的落叶。
他无法形容那种震撼,更不曾想过,世间会有如此神圣威严的存在。连他这等粗野之人,都意识到那位绝对是高于任何事物的存在。
祂不是人间自说自话修饰编造的等级身份,而是真正高高在上、不属于人间的存在。
是人类之外的神圣。
是他只能仰望跪服的存在。
那几天里,所有的震撼都汇聚为了信仰,在他心中建立了无比深刻的认知。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卖力服侍那位,说不了话,便勤奋做事,想让那位看见世间最好的事物。
他每日如此,但是自初见后,就从不敢抬头直视那位,只有偶尔几次,很巧合的情况下不小心看见过几眼。
那位常常独处,眼神玄静,仿佛在沉思,又或是什么也没想,内在空无寂静,无一丝波澜,如同一座威严肃穆的神像。
他认为那正是神圣的所是,一种超越任何事物的静好。因此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唯恐打扰那位,生怕那片平静的水面产生任何一丝波澜。
他守护着那份永恒的清静,一晃十年,习惯刻入血肉,烙入神魂,甚至让他这凡人之身,也学会了一些屏蔽气息的法门。
绝对不能打扰那位。他坚守此念,执着如斯,做梦都在自我强调。
他原以为他能完美坚守到最后,然而那一天,他起身发觉身体衰弱,他虽然还年轻,但明显因为过度劳累,身体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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