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子此后对小姐千依百顺,体贴温柔。过不久,他提出要为小姐与我赎身,还要娶小姐过门。小姐先时也感激,而后又拒绝了狄公子。这呆子无法,只得金山银山往盈春苑里搬。妈妈喜欢,便不叫小姐再接 客。可小姐与泥人方也没有断了关系。
“一日,小姐对我说,他在狄公子家中翻到一册上古典籍,其中记载了一门邪术,能以泥瓦草木为胎,招引亡者残魂汇聚其上。再以蛊术另取活人灵识,将其残杀,损其魂魄。以蛊毒驯服之,为己所用。最后将灵识注入泥胎,使亡人返活。小姐又思及泥人方曾说的‘催以法术’‘脱却泥胎,得换人形’等语。便笃定这典籍所载的便是泥人方说的那法术了。遂立意以此术复活覃家上下十余口人。
“当晚,小姐向狄公子述说了八岁那年遭逢的大难。小姐仍未对狄公子全然放下戒备,因此不曾提及自己家人名姓,却只说曾也是侯门千金,因家人被冤通敌叛国,举族赴死,自己如何偷生,后如何被畜生玷辱、发卖之事。
“狄公子听闻,自是犹如万箭攒心。他不仅没有因此嫌了小姐,反倒愈加怜惜。小姐便趁势求狄公子为自己复仇,将那些玷辱自己的人都杀死。小姐将典籍交给狄公子,甘愿以自己为蛊,攫取那些畜生的灵识,供养亲人亡魂。”
南岑遥道:“莫非他答应了?”
张材忽然激动道:“我家公子自然不答应的!公子修的是善道,绝非此等残忍术法,也从未杀过人!”
“那册典籍现在何处?”叶重阳忽然插嘴道。
鸳鸯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在小姐身上。我与小姐许久不见,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南岑遥向张材道:“他没有答应,那这些人怎么死的?”
张材:“这……这……我家公子被娼、妇蒙蔽了啊!”
张材本跪着,说毕不住地以头嗑地,悲苦万状。
鸳鸯道:“狄公子起先不答应的,公子说残害生灵、活返亡人这等逆天改命之举万万行不得。此后我家小姐虽并未十分勉强狄公子,只是一日一日地冷淡了他,兼又更加糟蹋起自己的身子。
“一日,狄公子来了盈春苑,其情状大异往时。公子说自己已决意襄助小姐。只是他不忍小姐以己为蛊,而他自己有朝一日造下杀孽,自是要赴地府受刑。公子愿以自身为蛊。那日来时,蛊毒已将侵入灵台,故来永诀。”
叶重阳道:“所以你说狄仁杀人时并不清醒。那些素笺,是他为记下自己的罪状,日后赴地府请罪赎孽……”
鸳鸯点点头,“公子说:‘世人负卿,我亦负了世人。这罪业便由我一力承担,莫再牵顾旁人。’”
叶重阳问张材道:“她说的可真么?”
张材道:“这丫头好歹存了些良心,倒说得不很岔。”
叶重阳还要问话,门外,木惜迟与南明手携着手款步而来。
张材一见了南明,赶上去一扑扑在脚下,痛哭道:“菩萨,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南明被扑得站立不稳,“哎唷”一声往后一个趔趄。木惜迟忙抱住他腰,替他稳住,一面急道:“明哥,你可扭伤没有?”一面又叱道:“你这莽汉,冒冒失失,仔细弄伤了明哥我不与你干休!”
苏哲瞧着门外的热闹,跳蹿蹿地过去道:“木头,你从哪里带了个文弱书生来?咦,他长得倒有几分二公子的品格。”
“嘶……”木惜迟将苏哲上下一打量,不禁暗忖,“这傻子莫非别具慧眼?”
又听苏哲道:“木头啊木头,若是二公子瞧见了他,指不准满心里喜欢,你就被忘在脖子后头了。”
木惜迟:“……”
正说着话,南岑遥已迎了出来,就要拉着南明问话。
“少主且慢。”木惜迟抢先一步止住。引着南岑遥走到照壁之外。“少主,明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叫他知道了,恐怕就要疏远我了。故而,我请您也不要提起,也叫其余人都不要提。”
“这个……”南岑遥低头忖了片刻,道,“罢了,就依你。”
二人出来,南岑遥向南明拱手道:“明公子。请堂上坐罢。”
南明一早看见南岑遥,又见木惜迟引着他避开自己咕唧了半日,心里老大不畅快,只得勉强应了声:“公子有礼。”便由木惜迟携着步入室中。
叶重阳却盯着南明半晌,“唰”地合上折扇,道:“水济兄!我险些认不出来!”
第37章
南明一早看见南岑遥,又见木惜迟引着他避开自己咕唧了半日,心里老大不畅快,只得勉强应了声:“公子有礼。”便由木惜迟携着步入室中。
叶重阳却盯着南明半晌,“唰”地合上折扇,道:“水济兄!我险些认不出来!”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花影、苔痕自不必说,俱是瞠目结舌,不可置信。苏哲猛地没明白,后面醒过闷儿来,也不会说话了。
小白馋的直吐信子:这个哥哥也挺白。
最难受的要属飞电了,也不知是谁,差点儿一蹄子送他主人个魂飞魄散的大礼。
“主主主主……主人?”飞电先看着木惜迟。
木惜迟:“嗯,过来跪下,还来得及。”
“噗通!”
飞电双膝磕在地上,膝行至南明跟前,“飞电鲁莽,冲撞了您。请……”
“请你不要怪罪于他,” 木惜迟小声凑到南明耳畔道,“这个家伙就是方才说话的那驹子,他对你不敬,特来道歉啦。”
南明闻言,笑容可掬地搀扶起飞电,道:“不碍事,小兄弟原是灵体,是在下眼拙,唐突了小兄弟,还请宽宥则个。”说着作了个四方揖。
那飞电慌得又跪下磕头。木惜迟忙拦住他,悄声道:“傻驹子,快下去罢,别让你主子不自在。”
那飞电闻言如寻到主心骨,又向南明拜了拜,退到一旁侍立。
“哈哈哈……”南岑遥越众而出,走至南明身侧,向众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明南公子,小木头的朋友。此来是襄助我等查访狄仁的下落。”一壁里说,一壁里向众人打眼色。
花影最机灵,上前道:“哦……原来是南明公子,失敬失敬。”
余人见状,逐渐会意。都打起哈哈来,
“可不是失敬失敬么……”
“南明公子,多好的名字啊,竟与九重天上星宿之名契合。”
“正说的是呢,一看就命格不凡。”
“……”
众人只管如此,唯有鸳鸯和张材仍跪在地上。南明俯身将张材扶起,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
南岑遥也回归正色道:“张材,现如今前因后果已然明了,只是那狄仁究竟身在何处?”
张材忽然不说话了,神色犹豫不决。木惜迟便悄拉南明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南明便向张材道:“张材,你若信我,尽可说与我知道。”
那张材低头了半日,方说道:“南明大夫救命之情,我老匹夫感激不尽。只是我家公子亦待我恩重如山。老匹夫一条命死不足惜,我家公子却万万不能有失。公子确然告诉了我他的所在,为的是……是日后殓尸,嘱咐我其余旁人一概不得提及,否则,公子会遭逢比死更痛苦千倍万倍的惨事。”
南明恻然,半晌不答。
木惜迟走过去道:“你不必如此,我们都是来帮你的,绝不会加害你家公子。听你说,狄仁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些人一去,能救他一命也未可知。情势紧迫,你家公子的性命此刻全在你身上了。”
张材似有动摇,南明便将他请至一旁。但见他二人私语喁喁,张材不时垂头,又不时淌泪说些什么。南明时而默默倾听,时而款语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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