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白手指拽住已经背过身准备出门的男人的裤子边,他只能够到这里,“你...你等等!”
“我手也疼,你能不能帮我包扎?”
究竟是哪里来的千金小姐?习惯被人伺候了,他粗手粗脚可不会伺候人。
但人怎么说确实是掉进了他挖的坑里,伤好之前合该他负责任。
林荆岫嘴角抽搐,硬着脊背站了好一会,腿上那双手揪他裤子还不够,见他这么冷血,还在往上摸。
悉悉索索像条缠住人的蛇,不同的是这是个活人,手心传递热乎温度,贴在他大腿上。
终于还是认命转过身,极力忽略眼前人装满碎星的剔透眼眸,林荆岫干脆坐在脚踏板上,朝她伸出布满粗茧的大掌。
那脚也白得晃眼,恍如什么价值连城的暖白玉雕刻的,本来蜷缩在裙摆里藏住,现在小心翼翼探出搭在了他的手里。
肉眼见的伤势并不严重,脚踝处有些红肿,脚背上应该是摔进洞里时被碎石头擦伤的,破皮泛着血丝。
林荆岫松口气,将草药敷上,仔细缠了几圈绷带。
“你家在何处?如果是路上发生意外,落难到蜀栗村的,我明天就去镇上报案。”
侧躺在木床上,葵瑕手指绞了绞素锦裙的布料,期期艾艾:“啊...我不知道,我可能没有家人吧。”
失忆了?
林荆岫不太信。
他收拾好石磨碗,只留下一句“那你慢慢想”,就推门走了出去。
葵瑕探头,门没关,隐约能看见男人并没有走远,还在院子里,不久后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应该只是在洗碗。
呼,还好。
这个陌生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凶狠,但却把他救了出来还给他上药,葵瑕判断男人并不是穷凶恶极的人,那多收养他几天,应该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编的借口假得有些过分了,传承记忆里族长告诫过他,俗世的这些人类都很可恶且虚伪,个个利欲熏心,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尤其是男人。
让他如果遇见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但现在特殊情况,他也没办法了。
他本来是像往常那样,见天气好,就溜出去在瀑布下面的水潭边睡觉的,可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再睁眼的时候他就修成了人身。
变成人后,山洞居然把他排斥在外,他连家都回不去。
他只好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迷了路,在山里徘徊很多天也没人愿意带他出山,从开灵智起就生活恣意的他委屈得都想抱着树哭了。
掉进黑漆漆捕兽洞口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死,或许化形根本就不像传承里记载的那样,是件好事。
可林荆岫突然出现救了他。
葵瑕翻身,流光溢彩的白裙被压在身下,幽幽叹口气。
好可怜啊小葵,他本来只有一个恩人需要还情,现在却有了两个,报恩还得排队,别累死他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留在这里,等他弄清楚俗世规则,才好出去找人。
打定主意,疲惫感在他全身躯体上流窜,葵瑕觉得自己头疼、腰疼、手疼、腿也疼,因为没走过路而无比柔嫩的脚底被枯枝碎石磨破,火辣辣疼。
他变得破破烂烂的。
一点都不漂亮了。
葵瑕委委屈屈闭上眼,蜷缩着在陈旧咯人的床板上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正是中午,门缝里飘进来诱人的食物香气。
葵瑕想出去看看,可是他的脚被包裹得像个粽子,根本下不了地,只能坐在床边像个心安理得吃白饭的矜贵人。
门被打开,林荆岫端着两盘菜进屋,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床边看,看见葵瑕醒了却不知道过来帮忙,也没有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他用两根筷子把菜夹进碗里,又大步走出门,不久后端回一个从柴房里翻出来擦干净的小马扎,放到踏脚板上,再把碗放上去。
“吃吧,脚好之前你就别下床走动了。”说完又瞥他素白的手,不确定地问:“只有糙米饭,能吃的吧?”
他的手完全是一双没沾过阳春水的手,平日里吃的肯定都是山珍海味、精粮细米。
镇上从郢都回来的说书人,还在茶坊大谈郢都的贵女餐餐要喝琼浆花露,说的狗屁话,喝水能活?林荆岫认定他鬼话连篇骗得他们乡里人罢了,现在却不禁浮现出同样的猜测。
“可以可以...谢谢你,对了,我叫葵瑕,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荆岫。”
葵瑕根本没发现后脚就拆了自己的台,他失忆了,但记得自己的名字,这是什么笑话?
午餐是红烧河鱼,还有盘叫不出名字的青菜,鱼是林荆岫昨天捉了养在缸里的,村里山清水秀,鱼的肉质非常鲜嫩,完全没有腥味,葵瑕肚子也饿得咕噜叫,一口气吃完大半碗饭。
碗也是林荆岫洗的,他似乎对此并没有怨言,就是话也很少,跟他说话会搭腔,不主动就不说,葵瑕觉得有点无聊。
他种在山上很久,但山洞前的古树会哄他,有规律经过的蚁群也会跟他玩游戏,没想到原来真正的人是这样无趣呢。
他只好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向男人提出请求:他想洗澡。
看起来就知道质感极好,极其昂贵的白裙子破了好几个洞,在洞里沾上泥巴,头发也有点脏,爱干净的葵瑕完全无法忍受。
林荆岫同意了,高大的背影可靠且沉默,他开始烧水。
水是井水,但院子里没有井,他得背着扁担从两公里外的水井打水回来,再升柴火烧水。
林荆岫自认是个火气旺身体好的大男人,只要不是深冬,缸里能结厚厚冰面的时候,他都是半桶冷水就在院子里随便淋湿擦洗一下,哪里做过这种麻烦事。
但他没对葵瑕的娇气行为发表多余意见,他就看一眼人,也知道对方和他是截然不同的。
“没有浴桶,你就在屋里洗吧,布巾是新的,用完的水倒在那个桶里,等我拿出去。”
言简意赅交代完,见葵瑕点头,林荆岫利索地带上门,给早上猎到的兔子喂食。
兔子腿被他射伤,看见食物还是活蹦乱跳上来啃,屋里好生歇息了一天的人却发出一声尖叫。
伴随着“咚!”,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荆岫飞速转过身推开门冲进屋内,葵瑕正抱着衣服背对着他,只遮住关键部位,晃眼的白。
肩膀很薄,两片肩胛骨因为紧张缩到一起,没来得及擦拭干净的水滴从肩头沿着弧度滑落,掉进脊背那条凹陷里,听见开门声,葵瑕惊惶地转过头。
林荆岫以最快的速度别过眼,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看见了点。
他沉着气,粗声问:“怎么了?”
葵瑕可怜兮兮的:“有...有蛇......呜呜,我怕。”
那种阴冷粘腻的生物,即使是在山洞也是他最讨厌的。
“蛇?在哪?你不要怕,这附近的蛇都是菜蛇,咬人也没有毒性。”
葵瑕不会辨认菜蛇毒蛇,在他看来天下所有蛇都一样恐怖,更何况那条蛇都爬到他脚边了,鳞片滑滑的。
他往木桶后面指了指,闭紧眼睛,睫毛颤动:“就在哪里!”
林荆岫从他身边走过时闻到股很淡的香气,像某种花香,他捡了根木棍握在手里,猛地踢开桶,水花溅了一地。
却没有蛇露出尖牙朝他扑过来。
地上确实躺着条蛇,不过已经死透了。
三角形的头部被砸得稀巴烂,林荆岫判断砸它的人手劲大概得和自己差不多,石磨咕噜噜滚到柜子地下,眼见有道裂痕。
“我看见它,特别害怕!手边只有这个石磨了,对不起啊,好像弄坏了......”
转过头,葵瑕特别无辜地看着他,抹了把掉到下巴尖的眼泪。
哦,这是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借宿大小姐。
他原是个男子不说,还能砸死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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