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大牢那就跟地府的几十层地狱一样,都是进去了就会被各种残酷刑具折磨的,葵瑕不想去,他怕疼。
林荆岫没出声,冲他摇摇头,略带安抚性质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捏紧了手上的牌子,轮到他时,他上交牙牌,正要开口将用过的那套亲戚说辞复述,那名长得凶神恶煞的副指挥使却一把捡起了桌上的录供,朝大堂内众人身上仔细扫视。
最后带着官兵鱼贯而出。
早就撑不住的客人们纷纷作鸟兽散,躲回自己的房间里。
店小二来到他二人身边,劝道:“客人,请回房吧,那些兵应当不会再来了。”
林荆岫拧紧眉,脸色冷峻,牵起身边正用迷茫眼神看着他的葵瑕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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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那些皇城司的官兵果然没有再出现。
一连过去半月,街上过夜的积雪已经及膝厚,需要不停地安排人清扫雪道才能保持通行。
元日即将到来,街市又恢复了贸易喧嚣,家家户户在门前挂上喜庆的大红灯笼,来来往往,皆是笑意相迎。ĥĺȿƳ
似乎半月前惹得人心惶惶的幼女失踪案,就这样被遗忘了。
屋檐下撑起把青绿色油纸伞,林荆岫今日多披上一件长袍,他身后背着书篓,腰如挺竹。
平日里那股练家子的磅礴气势被冬日里厚实的衣物消减去三分,才终于有了点文人书生的意气。
放下银两,林荆岫将几卷备考典籍掷入书篓,往回走去。
这些书云州都不曾有过售卖,而若是想在会试上取得靠前的成绩,仅靠攻读那些死书还远远不够。
虽然现在貌似风平浪静,他仍是不放心将葵瑕一个人留在客栈里,临走前叮嘱过好几遍:等他回来,不许乱跑。
好在书店和客栈仅隔着一条长街,他来去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林荆岫在心里计算好,顿住脚步,走进街边一间卖牛肉烧饼的店铺。
等到他回去,葵瑕看见他买的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烧饼,肯定又会笑弯了眼,露出那副贪吃波斯猫一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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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林荆岫的耳提面命,葵瑕当然不会左耳进右耳出。
他确确实实没靠近过房门半步。
可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真的太无聊了,半个月过去,他感觉自己就像头小猪,被圈着投喂,脸颊上都又长了肉。
葵瑕不想再睡在床上了,他左思右想,认为他和林荆岫的差距无非是后者会读书,比他有文化。
他的目的是还清因果恩情,如果林荆岫考上了状元,他还是连本史册都念不顺,那像什么样子嘛!
所以葵瑕决定他要开始寒窗苦读,从代替林荆岫坐在窗户边写大字开始。
他整整齐齐写了二十五个大字,越看越满意,正想着要怎么挨夸不会太得意,临走前被林荆岫仔细关严实的窗户发出“吱嘎”一声。
被呼啸的寒风吹开条不大的缝隙。
透过那道刚刚好的缝,葵瑕看见窗台上落了一只羽毛颜色特别漂亮的小鸟,小鸟大概被冻傻了,羽毛沾了水,飞不动。
葵瑕心软乎乎的,走到窗台前,想将瑟瑟发抖的小鸟捧进屋里。Ⴙŀșŷ
如果小鸟可以在屋内过冬,来年春天它应该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吧,不像他,出了山洞,竟不知道哪里才是家了。
拎着袋热乎的油纸包,林荆岫推开房门。
下一瞬,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被冻住,瞳孔微缩
他千叮咛万嘱咐的人不见踪影,唯一的窗户大开,屋内的暖气早已消失殆尽,冻得人心颤。
窗边的书案上几张墨迹未干的黄宣纸被风卷起,在咆哮撕碎中猎猎哀鸣,轻飘飘跌落在地。
他把人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有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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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小蜀葵入戏第十九天(戏中戏)
林荆岫几乎快疯了。
烧饼和书篓被扔到地面溅上灰尘, 轱辘辘滚开好远,他翻遍整间屋子,幻想下一秒少年还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狡猾笑着跟他说:
“我逗你玩的呀,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立刻变得空荡冷寂, 他看见阿葵最爱穿的苏绣毛领披风还挂在床边。
真的很贪玩,不穿好衣服就出门,会冻坏身子的知不知道?
等到感冒了又要满脸晕红, 可怜兮兮地缩在被子里, 浑身软绵绵的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一口口喝他喂的药。
喝完娇气地冲他抱怨:“很苦。”
既然会让身体难受, 为什么不乖?
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趁他出门, 偷偷跑掉了。
他从没来过郢都, 就算离开客栈又能去哪?
此时林荆岫才像被一棒子狠狠敲在头顶, 心口被撕开条裂缝血淋淋漏风, 他发现把葵瑕圈在身边陪伴自己的行为, 完全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没再探究葵瑕的身份谜底, 对待弟弟一般宠溺哄着他,但是葵瑕从没说过不会离开。
林荆岫不愿细想另一种可怖的可能性, 他强迫般安慰自己
或许只是葵瑕的父母亲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所以派人将葵瑕接回家了, 他只要再等等, 还是可以再见到小少爷的。
对, 一定是这样......
客栈里响起凌乱又粗重的木板踩踏声, 整栋楼里“咚咚”响个不停,惹得客人们怨声载道,抱怨连天。
接到诸多投诉后,店小二上楼找到天子壹号房,看看是什么情况。
刚到门前,他就愣在了原地。
那位一向沉稳冷峻的住客,完全没了从容的姿态,青竹绿长衫皱得像腌菜,身上沾满灰絮,正双手用力拍打对面房间的木门。
木门摇摇散散,在他手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酸牙声音。
“贰号房没住人,那客人今早退房了,您是找他有急事?”
男人停下动作,缓缓扭过头,眼中的猩红血丝骇得店小二向后退了几步,堪堪稳住身体,就听见男人喉管里挤出的沙哑声音:“退房?...抱歉,能告诉我大将军府,还有衙门在哪吗?”
眼前人简直像匹陷入绝境的恶狼,不知绞断哪根弦,就会眦出牙齿扑上前撕咬血肉,店小二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他暗暗叫苦,看来今年真是命撞大凶,就该信了那支签换份差事谋生的。
怎么糟心事全被他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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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
在距离来福客栈不远的一处偏僻巷子里,灰扑窄小的院子丝毫引起不了行人的注意。
院中落满了雪,几乎快堆积成雪被,而房间后院有一块土地雪堆得尤其厚实。
葵瑕就是在此时醒过来的。
他躺在土地上,浑身冻几乎没有知觉,从心口处蔓延开的暖意运转至四肢,被动催发试图保护它的主人,有了这股力量,葵瑕这才拧起纤弱的两条黛眉,痛苦地睁开眼。
晕倒前的最后印象是小鸟抖落掉一片赤红羽毛,以及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男人的身影。
他眼前直冒金花,后颈传来剧烈的酸痛,缓了好久才挣扎着撑起上身,借助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打量周围环境。
空间很窄,却有条长长的甬道,往前看不清黑暗里长什么样子。
墙角堆满大颗白菜和马铃薯类,几个蒙着红布拴紧的土缸依次排放,空气里能嗅到泥土的腥味和粮食发酵后的气息。
很明显,这可能是一个土窑洞。
葵瑕在云州时从没见过这样的构造,但在书中有过描述,北方的冬天人们会在洞里囤积很多食物过冬。
有的洞在地面,有的,却在地下。
葵瑕想站起身,腿踢蹬了几下,踢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吓他一跳,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做好心理建设,才敢睁大眼侧头去看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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