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奕歌先从马车上下来,他没戴面具,下来时那副极好的皮相就登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守着关卡的士兵,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谁。
他碰碰身边的同僚,示意对方去看。
两人定睛望去时,就见马车内又下来了个穿着冬装披着狐裘的男子,戴着本该在燕奕歌脸上的面具。
燕奕歌还冲他伸出了双手,托也是接着他,将他稳稳地带到了地面上。
其实完全没必要如此,以易淮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可以自己轻松上下。
但架不住自己就是想抓住一切和自己贴贴的机会。
巫沉凝也在旁侧下来,毕竟这里是京城,总归有点讲究男女大防,她戴上了帷帽,黑纱遮面:“小哥。”
她脆生生地喊了声,提醒了那几个看愣了的士兵:“劳驾。”
他们这才如梦初醒般,朝穿戴了手衣还是被冻得冰冷僵硬的手哈了几口热气,然后朝他们的马车走去做检查。
猎犬围着马车转了几圈也没有什么反应,士兵又牵着它先嗅了巫沉凝身上,再转来找易淮。
易淮从小就不怕狗,甚至喜欢体型庞大的大型犬,只可惜没有养的机会。
他身体不好,父母也没工夫精力再帮他打理一条狗。
所以易淮不免多看了几眼这养得精丨壮帅气的猎犬。
士兵以为他是怕,便宽慰了句:“放心,它不咬人的。”
易淮笑笑,也没解释什么。
猎犬围着他们嗅了几圈后,倒没有表现出发现了火药的异样,只是不知为何又嗅了嗅易淮,再嗅了嗅燕奕歌,然后歪了歪脑袋,好似有几分困惑。
易淮看着,稍挑眉。
士兵也注意到,有点奇怪地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怎么了这是?”
但猎犬没有示警,就算表现出了几分异样,再又盘查了一下,顺便问了问他们为何进京,就还是放他们进去了。
至于如何回答的为何进京,其实也很简单,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说来京城过个年凑凑热闹也是能被放行的。
这一问易淮是一直都觉得没什么意义。
到城门口时,就是检查通关文牒。
易淮还是用的“燕忆”的名字,燕奕歌则是用了从易淮在内测版进入游戏开始一直用的那个通关文牒。
是因为江湖争斗损坏过几次,但各地天枢院都有记录在案,能够补办。
巫沉凝递出的也是她自己的通关文牒。
实在是这两个名字在江湖上太过响亮,检查的士兵不由多看了他们一眼,语气有点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怎么这时入京了?”
易淮就觉得这个问题藏着点别的意思,不由也看了他一眼。
巫沉凝开口:“京城过年热闹,听说今年风花雪月楼还要设年宴,来凑个热闹。”
对方点点头,把通关文牒还给他们:“风花雪月楼今年确实要设年宴,而且观红鱼观大家还说要收徒,今年京中的江湖人比往年都要多上几分。”
他示意燕奕歌背上背着的剑袋:“还请燕大侠将剑取下,我们这边得检查一下封存情况。”
燕奕歌卸下了背上的薄柳。
缠丝绕被他用软剑剑鞘收在袖中,对方并不知晓,自然查不到。
士兵检查了一下,再拿了根棉线出来捆了几道,才递给燕奕歌:“一根棉线一文钱。”
易淮身上从不带铜板,巫沉凝是知晓的。
这位爷儿从不知节俭,以前巫沉凝还想不明白为何,只以为易淮的性格使然,现在知道他在别的世界还有怎样的身份,大概就知道缘由了。
所以她从自己的钱袋中摸出了一个铜板,放在了桌上:“多谢。”
对方收起铜板:“客气。”
他示意:“你们可以走了。”
越过这道厚重且昏暗的城门,就能看见张贴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告示以及旁边的悬赏栏。
告示无非就是贴着年关将至,买卖爆竹烟火请认准官印,不要购买私炮坊制品,有风险,还举了城西一处因购买私炮坊劣质爆竹漏了火药导致家宅被烧的案例。这张告示上印着天枢院的官印。
还有告示张贴着请诸位看好自家小孩,勿将爆竹丢入沟渠中,违者全家杖责二十。
上头印着天枢院和街道司的官印。
——街道司,是负责打扫清理城内街面,还肩负排水工作的官方机构。
入了城门后,易淮就没上马车了。
在马车里坐了这么久,也坐得有点腿麻,城内街面上的雪都被清扫得很干净,而且人多热闹,敞开的店面都烧着炭火或是地龙,到街道时没什么炭气了,只有一点余热交织在一块儿,反而让这座偏北的京城里面没有太多天寒地冻的感觉。
易淮立在告示栏前,忍不住笑了下,在心里与自己说:“现在已经到全家杖责二十了啊。”
上回来京城,还说是家中大人杖责二十呢。
看样子还是有熊孩子往排水的沟渠里丢爆竹炸着玩儿。
燕奕歌嗯了声,也在心里回:“哪个世界都不缺少熊孩子。”
告示栏没什么其他特殊的,就是悬赏栏那一块儿换上了对于易淮而言是新面孔的几张悬赏。
有三张并排贴在一块儿,画的人是蒙面的,上头写着是一伙儿专门在年节前出没在城中偷盗珠宝的三个盗匪,两男一女,轻功不错,其中那名女子疑似龛朝西域之人,从武功路数来看像是草原上的女子。
还有一张贴在这三张上面,画的是一张白羽面具,看着很是精致。
下头写着城内近日有戴着此面具的采花贼在夜间出没,是名男子,身着青衫,头戴白玉冠。因其疑似会下迷药,多次犯案时未有动静,所以官府至今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但请城内家中有适龄且相貌出挑的女子的百姓注意一二。
上面还写了,此人只在女子落单时下手。
易淮扬扬眉,心道除了疑似会下迷药,恐怕也是轻功极好才能做到避开京中的巡防营啊。
说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巡防营是归谁管,从悬赏令上看,采花贼这事已经发生了一月有余,珠宝盗匪也快两月,但不仅没抓到人,还连相貌都不知道……嗯。
朝中怕是也很热闹吧。
易淮看了会儿,就跟自己带着巫沉凝往他在京中置办的宅院去了。
易淮在这儿也没买很大的地,因为他不太喜欢京城。这里繁华是真,但压抑也不假。
他就买了个两进两出的院子,供自己每次来落脚用——实在是京中的客栈难定,总有大半是被考生占据的。
“说起来开春后就是春闱,又是他国入京朝贡……”
易淮喃喃:“难怪这么热闹。”
路上都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
“也有不少江湖人。”燕奕歌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另一个自己,让那些视线更多地集中在他身上,而非另一个自己身上。
易淮注意到,轻哼:“我也会吃醋的好吗。”
燕奕歌嗯了声:“但你挡不住我。”
易淮:“……”
他睖了他一眼。
燕奕歌就勾了勾唇。
他们没在外做过多停留,到了地方后,提前收到了信负责管理着宅院的商铺就命人候在了门□□接门匙。
至于杏林馆的那两驾马车,自然是停进了宅院里,马也被牵到了马棚养着。
宅院的高墙隔绝了外头的热闹,哪怕提前扫了雪,也架不住人少和冬日的荒凉孤寂。
巫沉凝呼出口热气:“兄长,方才我感觉不少人在打量我们。”
燕奕歌淡淡点头,易淮在毛茸茸的摇椅上坐下,舒服地伸展了下筋骨:“京中规矩严了,不好明面上动手了,却也要更危险了。”
他懒懒:“想杀你我的人,怕是都在这座城。但想救你我的人,恐怕也都在这座城。”
巫沉凝明白。
她望向白茫茫的天:“只是现在谁是友谁是敌都还不清楚。”
巫沉凝想到熟山被迫入局,不由叹气:“江湖被拉入了这场漩涡里,感觉就失了江湖的自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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