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把你们的任务强调一下——
“你们将扮演一对夫妻。后面桌子上那张遗像都看到了吧,那是用电脑AI合成的,上面这姑娘并不真实存在。在你俩要演的剧本里,她是你们的女儿,叫黄梅梅,今年12岁,3个月前死亡。
“等选拔赛正式开始,我会让选手们挨个看遗像,并问他们,这女孩是怎么死的。
“如果选手信口胡诌,不管是猜她上吊喝农药,还是猜她被谋害,就算是中了我们节目组的陷阱,这种人会被淘汰……”
郑方去找灯光师、摄影师沟通工作了。
两位演员则留在原地用手机温习剧本。
等会儿选手们可能会问他们一些问题,诸如和女儿感情怎么样,女儿的性格如何等等,他们得把这些信息全部背下来。
过了一会儿,女演员把剧本记得差不多了,但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类型节目的录制,感到有些紧张,难以投入情绪。
于是她走到了AI遗像面前,试图与它培养一下感情。
黑白相片上,小女孩的五官颇为精致,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她的气质纯真质朴,眉宇间带着些许忧郁,倒是丝毫看不出AI的痕迹。
“梅梅啊,还认识我吗?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妈妈。”
“你3岁那年,我养了两只羊……你被其中一只踹倒了,摔了个大屁股墩,居然没有哭。你好勇敢。”
“你6岁的时候,从学校里偷跑回家,那是我第一次打你。妈妈好后悔。”
……
女演员捧起这张相框,不断温柔地轻声低语。
渐渐地,她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些温情,一些哀伤,还真像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不知不觉间,她感觉遗像上少女那一双漆黑的瞳仁竟转了过来,直直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妈妈,你终于来找我了。嘻嘻。”
猝不及防间,这样的声音在女演员耳边旁边响起。
她吓了一大跳。
“哐啷”一声响,遗像从她手里跌落至桌案。
“你没事儿吧?怎么了?”
一旁,扮演她丈夫的男演员问她。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女演员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没有。你产生了幻听吧。别怕。我第一次给恐怖片当群演的时候,也被吓到过,我懂你的感觉。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你只是被这屋子的环境刺激到了。”
男演员拍拍女演员的肩膀,朝她一眨眼。
“老婆,你别光顾着和‘女儿’培养感情,也和我培养培养呗!
“你有几句土话学得不地道,我来教教你!”
·
如今居住在石桥古村的人并不多,村子里到处是碎石瓦砾,看起来简直像被所有人遗忘的废墟。
北村口有一大片空地,此刻这里停着两辆大巴车,上面坐着的都是准备参加选拔赛的选手。
选手们看起来都挺慎重,有的人拿着塔罗牌,有的人抱着水晶球,有的扛着达摩杖,有的拿着鼓,还有的赤|裸着上半身,身体上画着各种密咒符文。
巫师、萨满、出马仙、道士……各路人马应有尽有,所有人都打扮得挺像那么回事,好似人人都是大师。
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体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帆布包,手里并无任何花里胡哨的法器,看起来像个完全不懂玄学、没有任何本事的小白。
他身材偏痩,看起来略显单薄,一张骨相极佳的脸仿佛天生为镜头而生,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眼睛明显出了问题——
他的一对瞳仁竟呈浅浅的灰白色,那双有着漂亮轮廓的眼睛看起来也就没有什么神采,像是拢着一层雾,朦朦胧胧的,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像是本该绝艳的雪色,却在暖阳下悄然消融。
周围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睛,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他是个瞎子吧?”
“不知道耶,一般来说,瞎子不是会戴墨镜吗?”
“应该就是瞎子,我刚悄悄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没有反应。一个瞎子怎么参加这种节目?应该连选拔赛都无法通过吧。”
“我比较好奇的是他怎么通过的面试。该不会导演组的人看中了他这张脸?”
“我觉得你说得对。导演组给他安排的人设,搞不好是‘花瓶美人’一类的。”
“他不仅瞎,身体也不太行。刚才路上他的脸白得厉害,好像是晕车了,我看见他吃药了。
“我听说后面节目组还会去西藏呢。那可是高原地带,他这样身娇体弱的人怎么搞?还是早点淘汰算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肯定是要被淘汰的。这毫无悬念啊!咱们不如来猜谁是冠军。要我说,冠军应该是那边那个帅哥。”
“哟,你说的那是司星北啊,那可是真大神!人家的wb粉丝有一百万。”
“可不是,之前热搜上那个男童失踪案,是司星北算出了他所在的地方,是他帮家属找到的人!”
“还有啊,他在年初的时候发博提醒过,让那个顶流爱豆谨言慎行,戒酒戒色,不然年内必翻车……那人果然翻大车了,现在牢里踩缝纫机呢!啧啧,色字头上果然一把刀啊!”
……
这些人的声音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
不过,无论是被大家称赞的司星北,还是那个不被看好的漂亮瞎子,全都毫无反应。
这两人的座位相隔不远。
司星北闭着眼睛,应该是在闭目养神。他一脸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大家的褒贬。
至于那瞎子,他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像是连耳朵都聋了,这才无视了那些刺耳言语。
不久后,大巴车外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那个瞎子总算动了——
“沈明烛?沈明烛!到你了!”
沈明烛端起盲人杖站起身,再缓缓走下大巴。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司星北蓦地睁开眼睛,眼神有些凛冽地朝他的背影望了过去。
·
下车后,沈明烛听到一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好,我叫江欣语,是节目组的场务,之前和你联系过的。现在我带你去选拔赛的比赛场地,大概要走5分钟。你没问题吧?需要我扶你吗?”
“不用,你走前面带路就好,我能跟上。”
在盲杖的帮助下,沈明烛跟着江欣语往村子深处走去。
沈明烛属于严重视障人群,不过并不是彻底的眼盲,他能看见些许光亮。
他眼前的世界就像是一幅不断变化着的水墨图。此刻,古村里或远或近的一栋栋老房子,在他眼里化作了或浓或浅的墨色方块,它们的边缘有些模糊不清,随着他的移动而不断扭曲着,就像是蠢蠢欲动的活物。
约五分钟后。沈明烛感到自己接近了一个墨色块状物,应该就是选拔赛所在的房子。
这间房的前方飘着一团巨大的、漫天飞舞的黑色触手。
它们的边缘扭曲而模糊,与周围的界限并不分明。
见到这一幕,沈明烛的脚步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江欣语回到了自己身边。
“那是什么?”
沈明烛抬手指向那团触手。
“哦,那是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榕树。”
见沈明烛神色有异,江欣语迟疑了一下,再问:“怎么了?你忽然在这里停下来,是觉得哪里不对么?”
“榕树么……”
沈明烛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棵榕树。
冷不防他一眨眼,榕树忽然在他的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并且意外地有了颜色——
榕树的根部约有五人合抱般粗,细长的枝条盘根错节,像胡乱搅在一起、难以分离的长蛇。
树叶是深绿色的,似乎蒙着一层灰,它们依附着盘虬交错的树枝而生,葳蕤如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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