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所有窗户和门,也都被绣着符文的黑色布遮挡住了。
就连阳光,风,以及雨,也全都被挡在了殿外,靠近不了女帝分毫。
刚开始,沈明烛还常常来这里教女帝学识、政事、为人处世等等。每当有了什么重大决策,他也都会亲自过来支会她一声。
然而战乱当前,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作为大巫的沈明烛身上,后来他实在顾不过来那么多了,就把教导女帝治国之道的差事,交给了丞相。
可丞相每一次出入这里,都伴随着一次邪祟趁机入侵的危险。
随着战事越来越危急,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沈明烛顾不上时刻盯着郑若薇的安危,便要求丞相等人也尽量不去找她。
那会儿沈明烛实在顾及不了太多。
他首先要负责的,是郑若薇的安危。
他不能给敌人或者邪神半点可趁之机。他把所有窗户封上,连天空都不让郑若薇看,就是担心她会不小心看到邪神的眼睛。
至于郑若薇该如何学习政事,该如何当一个好皇帝,那是以后的事情,毕竟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活下去,以及大离没有亡国的基础上。
于是年仅12岁的女帝几乎成了囚牢里的囚徒。
她确实没有任何被邪神感染的可能,也没有被潜在的邪神信徒迫害的可能。但她也因此失去了老师、朋友,以及自由。
这对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尤其是在她的父母才在不久前相继去世的情况下。
平时倒是有江欣语这名侍女陪在郑若薇的身边。
可她的处境还是太苦了。
她看不见光,感受不到风,也看不见花鸟鱼虫。
时不时地,她会听到有人在殿外高声通报。可他们通报的是大离又失去了哪座城,又或者前线又死了多少人。
在这种情况下,郑若薇很快抑郁了。
身在末世,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也不愿承担那么重的责任,于是她不想再活下去了。
在某次找借口支开了江欣语后,郑若薇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在那之后,江欣语内疚不已,认为自己有两大错——
第一,没有及时注意到女帝情绪和心境的不对劲,没有及时疏导她的阴郁心情。
第二,她没有看好女帝,没有起到照顾她看护她的责任。
江欣语把女帝的死全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她忍不住想,皇家连血脉都断了,难道真的是天要亡大离吗?
后来她听说,丞相亲自前去找郑方流落在民间的某位侄子了,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安稳了一些。
尽管如此,江欣语依然觉得自己难辞其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离所在的世界几乎人人具有玄力,只不过拥有的力量与天赋各不同而已。此外,人人也对玄学术法都有所涉猎,江欣语也不例外。
那会儿她跟一个从前常常守在帝寝外的护卫相熟,某次她听护卫说,他们想炼一个厉害的法器来御敌,不过那法器需要活人用血肉献祭,大巫也就没有同意。
江欣语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并找机会知道了炼化这法器的详细步骤,后来她牺牲自己,将自己的血肉投入熔炉,造出了那个威力无穷的金幡。
每次沈明烛使用金幡,她依附在金幡上的灵魂都会感到痛苦。
到这一刻,沈明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竟不敢再触碰那个金幡,也根本不愿再回忆当年曾发生过的所有悲剧。
每回忆一次,他好像就在把那些痛苦再经历一次。
可他停不下来。
他被系统催促着继续探索。
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回忆。
“小烛,没关系,你是人,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山澨在沈明烛的脑海中对他开口道,“你可以痛苦,你也可以难过。你可以留出一段时间给自己用来平复悲伤。
“休息一下,缓一下,不要因此感到内疚。你可以暂时停一停的,不需要逼自己一直往前走。没有人会责怪你。”
沈明烛确实需要暂时缓一缓。
他没有立刻再去下一个地方,干脆坐到了墓碑旁边,再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苍穹之上有阳光。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被阳光照亮的。
可这个世界的阳光,是哪儿来的呢?
这个世界存在太阳吗?
沈明烛不知道答案。
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沈明烛听见山澨不断地出声安慰自己:
“小烛,我知道那些事情很可怕,但它们全都已经过去了。
“小烛,你不是孤身一人。如果感到难过、愤怒、憎恨,别憋着。你可以开口告诉我。我就在这里听着。我会永远听着。”
沉默了一会儿,沈明烛嗓音嘶哑地开了口:“谢谢你,山澨。”
其实他可以直接在脑中与山澨沟通。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大概他觉得,他张开嘴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会感觉山澨真的陪在他身边。他也就不会觉得太过孤独。
“不谢。你不需要对我说感谢。”山澨道。
沈明烛眯起眼睛对上阳光,轻声道:“我亏欠你太多。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全都死了。可我还要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我可能已经有些疯了。执念把我逼疯了。对手强大到不可被战胜。可我偏偏要把你骗去大离……我的行为无异于送你去死。是我太自私了。你恨我是应该的。你应该恨透了我。”
山澨没有立刻回答沈明烛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语气温和地开口道:“小烛,摊开手。”
沈明烛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两只手。
掌心朝上,他的两只手摊开来,然后看见有两朵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花飘到了他的掌心。
野花上有露珠,露珠闪烁着微光,就像珍珠一样光洁漂亮。
看见这些花,沈明烛的表情变得柔软了一些。
紧接着他听见山澨开口道:“这花是我用些许玄力招来的。小烛,我现在没有办法握住你的手,或者给你一个拥抱。我只能暂时用花来代替我安慰你。你握住花,就算是握住了我的手,好不好?”
沈明烛怔愣了一下,然后淡淡笑着,以一个郑重的姿态收起拳头,将手里的花紧紧握在了掌心。“好。”
山澨也笑了笑,又道:“小烛,你刚才那话不对。确实,你强迫我为你办事,好像有那么点自私,但你从没有想过送我去死。
“为了对付邪神,所以你试图寻找其余神明的帮助。烛龙是你心中的神。虽然没有找到它,但你找到了我,并认为我可以替代他……
“这说明在你心中,我跟烛龙一样厉害——不,甚至我比他还厉害,对不对?
“所以,我就是你心中最厉害的神明,对不对?”
“……对。”沈明烛嘴角扬起笑,把手里的花握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他强调般说了一句:“山澨,你确实是我心中最厉害的神明。”
那一刻,山澨生出了亲吻沈明烛的冲动。
这种冲动无关情欲。
他只是想给沈明烛最大的宽慰与温暖,让他不要感到太过自责,让他不要感到太过寂寞。
山澨不料,他只是把这个念头在脑中过了一下,沈明烛却竟忽然开口道:“那个,山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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