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欲侧着身微蜷成一团,偏长的发轻轻落在枕头上,是跟白日与众不同的松软轻柔。
安静睡着的时候,才跟七十多年前一样。
裴松凛忽然发现言欲似乎特别喜欢这个睡姿,小小的团成一团,像极其缺乏安全感。
可每当他悄悄上床时,言欲却总能精准无误地钻到他的怀里。
想到什么,裴松凛放轻了动作,无声地走到床沿,挑出一片可以让自己躺下的位置缓缓俯身。
而现在,熟睡中的言欲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心说果然是这样……以前钻他怀里的那些可爱的小动作和小习惯压根不是什么本能,言欲就是在装睡,趁他没发现,悄悄地以最无辜的姿态蹭到他的怀里。
裴松凛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软了……这么看来,言欲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在心尖落下了一层淡淡的柔软。
裴松凛想要伸手抱他,但刚撩开那层薄薄的被褥,他就闻到了很淡的血腥味。
他眉梢微蹙,顺着薄被的边缘轻轻掀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细长白皙的腿。
裴松凛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粗重了下来,目光着了魔似地看着言欲细仃仃的脚踝。
言欲平日多穿短靴,这一截细白的踝骨总被严密地包裹,他总喜欢依着东西站,不是非常正统的军姿,透着一股慵慢与懒散……而这双腿现在却毫无遮掩地映入裴松凛的眼里,他似乎在这一瞬间就想到了这双脚轻踮在皮肤上的感觉。
这么想了,便去触了。
言欲的脚其实不小,但落在裴松凛的掌心却就那么大一点儿,像一截完美的瓷,唯有色泽浅淡的血管浅浮在下面,瘦得一只手就能握住。
小腿线条细长而紧绷,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往上蔓延进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之中,而白净的绷带上面细细地渗出了一条鲜红。
血还在淌,人就这么睡着了,看来确确实实累着了。
裴松凛呼吸稍屏,拂开所有邪念,将那落在腿上的衣摆稍稍掀开,仔细地查看言欲的腿伤。
他想了想,终端接入房间的程序,很快将言欲提过来的药箱找到。
裴松凛找到剪刀将他腿上的绷带拆了下来,一看到那一掌长的深伤口,便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散了。
这么深的刀伤言欲也敢这么敷衍了事?
他叹了口气,将镇定剂和止痛剂抽入针剂之中,沿着言欲的腿轻轻按了一下。
裴松凛力道掐得很精准,睡梦中的言欲只是皱了下眉,很低地哼了一声,但没有醒来。
裴松凛便放下心,凝神先注入麻醉,等到差不多发挥药效的时间,才开始仔细地处理伤口。
幸好伤口耽搁得不久,清洗也做得比较到位,上过药之后就可以开始缝合。
裴松凛有经验,轻轻地卧低身子压低呼吸,细长的指尖轻绕过线,一点点沿着皮肉小心翼翼地缝合。
以前他在域外星系乱跑的时候总不免惹上麻烦,处理伤口的本事就是在一次次搏斗里练出来的。
但裴松凛对自己的伤口很马虎,倒一瓶消毒合剂,然后三五下缝合就完事了,鲜少像这样每一针的距离都一丝不苟地把控着。
即便知道有愈合剂不会担心留疤,但他却还是不敢松一根神经。
言欲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清清淡淡的香,不凑近时很难闻到,但一落入鼻尖就容易勾起瘾。
而分化成Omega之后,这阵味道更加馥郁,只需要一点就容易勾的Alpha神魂颠倒。
裴松凛缝到三分之二,才忽然从舌尖抿到了一丝甜。
忽然意识到自己靠得有多近,裴松凛怔了怔,所有的坐怀不乱在这一刻破功。
他闭了闭眼,咬着舌尖提醒自己伤口还没处理完,不该回头看不应该看的地方。
后面三分之一的缝合比前面还要艰难,裴松凛剪短缝合线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心渗出来的一层薄汗。
虽然言欲仍是他的合法配偶,虽然他早已发现自己隐瞒的事情,虽然在协同作战的时候该承认不该承认的都已经尘埃落定……
裴松凛忍住了吻过他伤口的冲动,虚合着眼慢慢坐直身子,刚想回头把撩上去的衬衣拨回来时,对上了一双漆暗的眼。
言欲半枕着手臂,淡淡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裴松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双手猝然抓紧,连呼吸都忘了。
“怎么,看够了?”言欲嗓音哑得厉害,也许是精神力还没恢复,也可能是被扰了清梦,每个字拖得慢,透着一阵勾人耳朵的懒意。
明明他没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却像活的妖精在眼前。
裴松凛本来在进卧室之前准备的所有坦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嘴唇轻颤了两下,最后出口的是轻轻一句:“弄疼你了吗?”
他打麻醉的时候言欲明明还没醒,药效也发挥得及时,难道是他缝合的动作太大了?
言欲往枕头轻轻埋了一下,本来瘦削的脸轻轻压出了一点点肉,细长的眼睫垂在上面,透出一股无辜又幼嫩的视觉冲击。
裴松凛能感受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言欲轻抿着唇:“你是觉得我睡得那么死,任别人在我伤口上刺绣都不醒?”
裴松凛:“……”
他也只是缝合得稍微紧密了些,绝不会影响愈合,说刺绣,是不是太夸张了?
“绷带。”言欲的手落在薄被上,为了方便裴松凛包扎,将腿边那一截被子彻底勾到身侧。
连着那件虚掩着的衬衣也拨乱了。
微妙地安静了几秒,裴松凛用指节勾过绷带,视线一丝不挪……心跳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激烈。
明明得了主人的许可裴松凛应该大胆些,可这每一寸的触摸却让他变得尤为小心翼翼。
他沿着小腿轻轻托上言欲的腘窝,指尖不受控制地微陷在漂亮的软肉里,就那么软软的微陷,却在极大程度上刺激了视觉和触觉。
……要不是言欲有伤,这真的算刻意引丨诱了。
绷带轻轻环上那截大腿,裴松凛量好了每一圈的尺寸,不松不紧,比言欲之前潦草裹起来的不要好太多。
最后一圈之后,他轻轻剪开收尾,才起身将药箱放回原位。
寂静的空间里,裴松凛能感受到那双如影随形的视线。
不慌不忙,从容淡然。
裴松凛缓步回到床边,言欲已经规矩地将薄被拢了回去,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裴松凛松了口气,却又有含#哥#兒#整#理#些遗憾。
“……什么都不说的话,出去,别打扰我休息。”言欲闭上了眼,倦怠又困顿地说。
怎么会没有。
裴松凛垂落的手轻轻落到言欲垂在床沿的左手上,慢慢地勾住了他的指节:“你说俞锦弦是你的初恋……骗我的吧。”
言欲垂落的眼睫轻颤。
裴松凛俯下身,轻轻靠到他的跟前,用指尖撩过一缕落在言欲眼尾的发:“忽然想起,九月二十四号那天晚上我也出入过纳维亚,非常不巧……路过那个楼梯。”
言欲缓缓抬起眼,跟他对上视线。
裴松凛情绪回落稳定的时候,嗓音就是温淡而缓慢的。
每一个字都像谈判,他说出口的时候就是在一点点揣测对方的筹码。
言欲只是看着他而不说话。
裴松凛将那缕发捻到言欲的耳后,然后就跟忽然来了兴趣,顺着他的耳尖摸到耳垂:“你看的是我,喜欢的也是我……不是我从黑市里赎回了你,是你早有预谋狩猎我,是么?”
他琥珀色的瞳微敛着,近距离倒影着言欲的轮廓。
言欲的脸很能藏情绪,但耳朵不行。
那点异样的温度刚要被捕捉到,裴松凛的手腕忽然被抬手压住。
旋即,一个天旋地转,他就被言欲反压在床上。
言欲摸清了他的身手,也揣度准确自己剩余的力气,唯独低估了麻药的效果。
如无意外,他本该稳稳地架在裴松凛腰前跟他对峙,可受伤的右腿却像刚装上的义肢,还是没通电那种,言欲实在没有单腿作战的经验,一个倾身就磕到裴松凛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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