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维斯,”一直垂首沉默的郁郁抬起头,“指挥才是最强的。”
她的结论开门见山,直接打断了克洛维斯的絮叨。
一瞬间,克洛维斯的后话再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们刚在兰瑞的带领下转乘到军用飞船,距离东部星域还剩三天航程。
克洛维斯一想到林逾要和他分别至少三天,就觉得整个人都浸进冷水里,恐惧像跗骨之蛆,带着阴寒潮湿的触感爬遍四肢百骸。
但现在,林逾才是最强的。
不是林逾需要他们的帮助,而是他们在仰仗林逾的保护。
就像艾利亚斯说的那样——他们是拖累。
一颗冷汗重重地砸在鞋面。
接着就是一滴滚烫的泪。
“……不对,不是。”克洛维斯压着哭音说,“不是拖累,我们不是。林逾他不行的,他一个人会出事,他又不是真的神。”
何来遇嘀咕道:“他怎么不算神?一般人哪有这么离谱的水平。”
“你懂什么!”克洛维斯猛地喝止他,额角青筋跳动,眼泪同时夺眶而出,“我能不知道林逾吗?我和他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我能分不清吗?!”
何来遇被他吼得一愣,立刻缩缩脖子,撇着嘴往兰瑞身后躲了躲。
陆枚皱皱眉,伸手拉住克洛维斯的衣袖:“喂,克洛维斯……”
出乎意料的是,克洛维斯很轻易地就被他拽了过来。
那双苔绿色的眼眸含着泪水,内里的情绪却不像陆枚以为的那样暴烈。
克洛维斯咬着下唇,哭得颇有些丢人。但他眸中的神色却不是不甘,而是奇异的哀恸,比起被林逾抛下的委屈,克洛维斯更像在心疼林逾的遭遇。
“林逾不是神。”克洛维斯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谁是神,但林逾肯定不是。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是怎么走到今天,他不是神、不是实验体、更不是什么工具,他就和所有人一样,只是个十八岁的学生而已。”
众人随之寂静。
何来遇不再开口,兰瑞交错的手指轻轻颤抖。
陆枚端着一杯红茶,眼睫如鸦羽一般低垂,深藏住眼眸的情绪。
郁郁的指甲则不断在佩刀的刀把摩挲,“嚓嚓”的噪音刮蹭着所有人的耳膜。
克洛维斯抽了一下鼻子,终于不说话了。
不知这次沉默持续了多久,陆枚开口道:“就算他是神也无所谓。”
郁郁徐徐抬起眼睛,正色说:“指挥说过我们是家人,即便他无所不能,我们也有担心的权利。”
“……”似乎是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一直旁听的兰瑞动了动嘴唇,但未等他出声,一旁何来遇高高地举起光脑:“法雷尔,会议要开始了!”
兰瑞神色微怔,立刻将话咽回肚子里。
陆枚等人相视半晌,原本打算避开他们的视频会议,却被兰瑞叫住:“你们也来看着吧。”
“啊?谁要看你们那什么狗屁会议……”
克洛维斯的反抗总是不过脑子,兰瑞习以为常,从容打断:“是STA十二议员的会议,林逾应该就在现场。”
克洛维斯的屁股最早坐了回来。
陆枚和郁郁也不推辞,紧跟其后坐回座位。
“为什么要让他们看?万一「未羊」不高兴怎么办?”
“不让他们看到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就没见过什么东西能避开「未羊」的眼睛,你对林逾手软我没意见,但对他队友还这么……”
兰瑞淡淡地打断他:“你要检举我吗?”
何来遇的抱怨骤停,迟疑半晌,不乐意地扭过头:“我明明是担心你。”
“我知道,但我已经做出决定了。进会议吧。”
STA中心基地矗立在当枢之下的中央。
这里比边沿更加黑暗,仿佛光线抵达此地都会折剑,只有林逾掌心托起的乳白色光束能够勉强映亮前路。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灯光。
就像东部星域在人心中的形象,在死寂和黑暗中无声息地衰亡。
白袍的袍角依然曳地,封冻万里的冰面仿佛和这里融为一体。
林逾漫不经心循着残缺的目标走去。
这里遍地都是颓败的建筑,他还不曾见过半个活人。若不是时钟依然参考中央星域,林逾根本不觉得这个时间和他“下午”抵达时有和差异。
反正都是灰蒙蒙的,没什么人烟。
“再往前直行500米就是基地所在,”一直在前引路的白袍人止步转身,微微颔首向他示意,“接下来的路,还请您自行前往。”
林逾唔一声:“你不去吗?”
“我们还有其他工作。”
“在这儿工作很辛苦吧?周围都冷冷清清的,这里的工作到底有何意义?”
“不算辛苦。”
白袍人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林逾将视线投向他的脸庞,却发现他和南部星域时,林自由的分/身们一样戴上了口罩。
只不过分/身大都效仿林自由,黑袍黑衣黑色口罩,而兰瑞提供给他的、和此人穿戴的都是白色衣袍和口罩。
林逾问:“为什么你和「午马」的颜色不一样?”
白袍人答:“这不代表什么。「申猴」大人、「巳蛇」大人也穿黑色,我们都有两色工作服,只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如果您更喜欢黑色,稍晚我们会派人送到‘崩溃’塔去。”
答得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真的是个经验丰富的接待人员。
林逾收回眼神:“能送过来当然最好。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白色,它很容易被弄脏,我个人是更偏爱黑色。”
白袍人没有再接话。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再几秒,就是劝林逾继续行进的模板发言了。
走向中心基地的最后一段路只有林逾一人。
或许议员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走去,但林逾环顾四周,的确没有看到除他之外的生物。
包括刚才的白袍人,现在回头去看,也已经不见踪影。
棱角分明的玻璃幕墙共同筑成了基地的外立面。
和主流里追求舒适的人文设计不同,中心基地犹如玻璃盒内的展品,在剔透的玻璃幕墙之内,是如镂空巢穴一般,却呈现出和人类传统审美相异的流线型建筑。
利落的玻璃面和多层次的透视感,将超现实主义贯彻到极致。大部分人的第一眼都会感到惊奇,因为它的确罕见、扭曲,就像对人类审美的一次挑衅。
毕竟,这里是与“世界之外”交战的地方,在此生活的“人”,也大都离群索居,早已脱离了传统社会。
林逾不合时宜地想,不像科研基地,更像是怪物的展柜、重武器的整理箱。
“——哟,林同学,啊,我现在该叫你「酉鸡」了。”
一道女声遥遥地传来,但在林逾转头望去之前,就嗅到了来自某人的清幽的香风。
百米之远也能化作一步之遥,郁兰生婀娜的身姿骤然出现在林逾身畔。
她笑盈盈地一拍林逾肩膀,不等林逾开口,郁兰生先问:“在北部的考试如何?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林逾没有躲开她的触碰:“怎样算‘不开心’?”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
郁兰生摇开她的扇子,半藏笑脸,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林逾。
又过半晌,郁兰生道:“让我猜猜,难道是当时那个小卷毛出事了?”
“他很好。”
郁兰生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等等……不该是‘他们很好’吗?看来是真的有队友出事了?”
这次林逾没有回答,郁兰生的口吻也不再如之前那么轻佻。
她叠起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一下脑袋:“我还想学「午马」那样中立到最后呢,看来,今晚是不站队都不行了。”
上一篇: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上
下一篇:我凭美食火爆星际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