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五十多年前失忆的族长努力回忆着,但脑海里只有朦朦胧胧的空白。
“前辈的拜帖接的很及时嘛。”帝休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令人头皮发麻、背后发凉、脚底冒汗的笑,“不枉费我们这么多天绞尽脑汁地联系啊。”
帝屋正在抬手绘制小型传跨域传送阵,闻言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不知为什么,呃,他心里有点毛毛的,明明是正常的话,但听起来好……阴阳怪气?
被帝屋一手带出来的瑰玉往帝休背后躲了躲,她、她也莫名有点害怕。
如果不夜侯只是单纯失联小半个月,虞荼只是单纯昏迷十多天,大家可能还没有这么生气,但经过藏书楼查资料和各方调查出来的东西反向推敲后,他们推出了一个有极大概率的可能———不夜侯前辈在进行某种危险的尝试,这种尝试通过血缘关系牵连到了虞荼。
无论是自然的运转规律,还是亲人之间的牵绊,理论上来说都不会让这么离谱的事发生。
因为血缘关系虽然常常有关传承,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玄妙,不至于、也不可能让小辈通过血缘的纽带将长辈所受伤势一并分担———受限于实力的巨大差距,长辈身上的小伤挪到小辈身上,是极有可能致命的。
按不夜侯前辈对虞荼的爱护来看,决计舍不得让他遭遇危险,别说用特殊手段通过血缘关系转移反噬,怕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夜侯前辈恨不得将虞荼可能受的伤都转到他自己身上来。
结论成立后再去倒推,一切就很明显了。
虞荼的[天赋]十分特殊,他应该是通过[天赋]看到了一些与不夜侯前辈有关又不太好的东西,虞荼对身边的每一个长辈都看得很重,不夜侯又与他有直接的血缘牵连,怕是这棵刚成年没多久的小茶树苗头脑一热,不仅不阻止自家长辈那危险的举动,还变着法子助纣为虐!
———莫名其妙的昏迷不醒,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通了这一茬的一群长辈们不仅牙痒痒,手也有点痒痒,老的小的都不让树省心!
虞荼的问题先记心里,当务之急是找到不夜侯前辈让小茶树苗醒过来,等问题解决了身体没问题了,再好好地算!总!账!
帝屋的小型跨域传送阵已经绘制完毕,银色夹绿点的流光慢慢旋开,按理来说,拜帖是帝屋递的,应该由他最先进去,但帝屋脚下一转,从小型跨域传送阵前让开了———帝休那视线,他走前面怵得慌。
帝休没和他客套,第一个踏进了小型跨域传送阵里,其他几位长老迅速跟上,帝屋和瑰玉是最后进去的,在进去前,他们俩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小命要紧,闭嘴为妙。】
*
虞荼通过之后就有点后悔了,但反悔也来不及了,在缓冲的这一分钟空档里,虞荼难得的有点紧张,还有点害怕。
虽然族长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喜欢逗弄幼崽,但爱护也是真爱护,本体无缘无故昏迷十多天,不夜侯又失联,一想就知其中有猫腻。
虞荼缓缓吐出一口气,做好了看见一个暴怒的族长的心理准备———族长和帝休长老常常形影不离,族长如果发起飙来,靠谱的帝休长老还能帮着劝劝,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等等!为什么整个草木族的长老都来了?!
因为震惊,虞荼甚至蒙圈地眨了下眼睛,有种事态超出掌控的茫然,眼前这个画面实在是离谱到离奇了———前面那个阴沉着脸的,怎么长得这么像他和蔼可亲温柔可靠的帝休长老呢?
族长和瑰玉长老甚至在队伍的最末尾,安静得像两只鹌鹑。
虞荼:“……?”
他再次有种事态超出掌控的茫然。
“抱歉,这十多天有紧急要事要处理……”虞荼立刻先发制人,“让你们担心了。”
正常情况下,他善解人意的帝休长老会在他表露出歉意后怒火和缓,毕竟大家都是成年树了,良好的认错态度有助于双方下台阶,愤怒不再占据理智的上风,后面的交流就不会那么艰难。
但这次明显有点不对———
“是挺担心的,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着急上火直接发疯。”为首的帝休点点头,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虞荼雪白的头发、毫无血色的肌肤、雪白的眼睫、银色的瞳孔,“我知道您有苦衷,这苦衷还不能和我们说,所以只能道歉。毕竟您多厉害啊,什么事都一棵树扛着,所以小辈有样学样,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折腾的昏迷不醒,我懂,我都懂。”
虞荼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一下,他有点怂。
“除了天生白发和步入老年,只有伤到本源才会白头。”帝休脸上的笑容比鬼都可怕,“您上次教训族长不是教训得很溜吗?怎么到自己身上就不管不顾地双标起来了呢?”
站在最末尾的帝屋心虚地缩了缩看热闹的脖子,感觉好像能闻到那一天草地上泥土与青草的芬芳,嘴里也开始泛起令人作呕的药味。
他都已经安安静静将存在感缩到最低了,怎么还挂他当典型啊?
虞荼:“……”
他现在有点想回到大雨之中的后院里继续昏着。
“您是长辈,我们不好对您指手画脚,所以您就开始放飞自我,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是吧?”帝休慢慢地走近,虞荼能看到他泛红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本源亏损不会痛?一意孤行特别好玩?用自己换下族长您还挺高兴?”
“等等———”缩在队伍最末尾的帝屋勇敢而疑惑地探出头来,“什么叫用自己换下我?”
帝屋也是计划的知情人之一,想到顾鸿影三天的无尽之海行程突然变成了七天,帝休第四天赶过去,回来之后却缄口不言,他的脸也变成了调色盘:“为了把我换下来,你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他气的连敬称都忘了。
虞荼:“……”
他艰难道:“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面前的六个人站成了扇形,明显是在防着他开溜,六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空气都在此刻凝滞住。
“我觉得我可以解释……”虞荼小声说,“这就是一个巧合。”
“您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帝休的笑容温柔而扭曲,“我可以给您时间,您再编个新的。”
“好了帝休———”站在他后方的松荣那慈祥的脸上带了点不赞同,他拍拍帝休的肩,“和不夜侯前辈说话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还没等虞荼感动,松荣长老就幽幽一击:“毕竟不夜侯前辈也没把我们看做自己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也是应该的。”
“是啊。”连有点呆的芝淮都跟着补刀,“在不夜侯前辈眼里,我们都是没长大的孩子。”
这一刀杀伤力太大,在场的其他六人都感觉有被伤害到。
鸢琳给芝淮使了个眼色———
[少说两句。]
她真怕芝淮一开口,带来的又是无差别攻击。
虞荼顶着一幅褪色的模样被六个人围着喋喋不休,几个唱红脸,几个唱白脸,虞荼愣是在晕晕乎乎中一口气答应了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比如以后干危险的事要提前说、比如不能不拿身体健康当回事、比如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和他们讲,比如虞荼日后生命安全方面的教育他不准插手……
虞荼:QAQ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被唐僧念叨的孙悟空,整一个大写的“惨”字。
等这一轮“酷刑”结束后,帝休拉着芝淮商讨从今天起应该让不夜侯喝什么药,多少天一个疗程,生吃还是熬汁,帝屋抱臂在旁边“幸灾乐祸”,试图将自己亲身尝试的味道难吃但药效极好的几种加到不夜侯的药方里。
虞荼轻声抗议:“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喝药,过段时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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