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门外的声音忽然变了,它细细地笑了两声,像是终于高兴起来。
“郝阳刚,我看见你啦!”
郝阳刚心中一悚,他坐在床上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门的变化,只能看到地上漏进来的一线月光,两扇门之间的细缝只有不到一指宽。
这么细的缝,它为什么能看到?
忽然间,他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是脖子后面,有人吹了一口气。
凉冰冰的,在刺骨的冬日,一下子冷到了他心底。
他脊背一阵发寒,但那种冷的感觉,并非来自体内,而是感觉背后像是贴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
不仅很冷,还很潮湿,迅速打湿了他身上的衣服,黏在他的背上。
门口处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那个尖细的声音已经贴到了他耳边,还在嘻嘻笑着,叹气般地道:“你不看我,我看你。”
就在它说话间,门闩轰然落下,一阵寒风席卷进来,猛地将两扇房门吹得大开!
柏易已经分不清现在自己背后的湿意到底是冷汗,还是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但现在他必须把它弄下去。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异常吃力,行动也极为僵硬,就像背后背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紧紧地贴着他。
黏黏的,湿湿的,好像在往他身体里渗透似的,叫他浑身冰冷。
那东西还用细细的声音,笑嘻嘻地在他耳边说话,阴冷的风吹着他的面颊:“我上来,你下去。我上来,你下去。”
那声音离得太近,吵得柏易脑子里嗡嗡直响,他用力甩了甩头,不仅没把它甩掉,声音却逐渐变得急促尖锐:“我上来,你下去。你下去,你下去!”
他头痛得很,那黏糊糊的东西还趴在他身上,压得他抬不起头,身子直往下坠。柏易咬了咬牙,横下心来。
他还记得自己这架床是整个坚固的木架子床,此时索性闭上眼睛,使出浑身力气,将身体重重往床板上重重一砸!
那声音很难形容,也不知道是撞得太重,还是被吵得太晕,那重重一掼以后,柏易只听见“嗡”地一声,浑身那种沉重的感觉就消失了。
等他再醒过神来,眼前已经是一片昏黑,就连那点微弱的、透过窗户的月光也看不见。
他动了动胳膊腿,很正常,不仅正常,全身上下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轻松。
只是,不知天花板是不是变低了,眼前虽然还是黑漆漆的,却莫名有种压抑感。
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嘿嘿嘿。”
柏易眨了眨眼,黑暗中的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两排白森森的东西。他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两排雪白的牙齿。
“嘿嘿嘿,嘿嘿嘿。”
两排牙齿在上面,眉眼在下面。
他还在笑。
那张脸是倒着的。
电光石火之间,柏易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在木床底下,而看着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的脸!
那张脸嬉笑着,用他的声音轻快地道:“我进来,你出去。”
“我进来,你出去。”
“你出去,你出去,你出去!!”
熟悉的声音渐渐变得陌生,随着他的叫喊,柏易只觉身不由己,好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巨力往外拖。
那力量极为阴冷,他只觉浑身冰冷刺骨,僵硬得使不出半点力气。
但这样下去,只会被拖出床底,拖出房间,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柏易大感不妙,上半身被拖出床底时,便想要抓住床柱,但一伸手,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手竟然却从床柱上穿了过去!
显然,现在没有实体的变成了他,而那个东西,竟然附到了他身上。
柏易立刻反应过来,这时使用常规的办法已是无用,他必须想办法对抗这股力量。
他的大脑中高速运转,思索着方才那个东西,到底是如何附上他身的?
“我看到你了。”
但当时的角度,那东西不可能看得到柏易本人,除非……它是借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光钻进来的。
这些东西不是常理能揣测的。
但如果那东西能借着光附到他身上,理论上,他也应该能借着光回去才对!
柏易心念电转,身体却不能自控,他整个身体几乎已经要被那股怪力拖出床的位置,心中却觉得奇怪:他分明也看到了那个东西附在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却无法附回去?
当时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犹疑,柏易的灯笼挂在床头,这是他被拖走之前唯一的机会,也是手中唯一的道具,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他也立即伸手去抓。
柏易苦笑道:“……结果当时,我的手直接穿过了灯笼的油纸,我还以为这次真的要凉了。”
荆白听得心中剧震,但情况越诡异,他反而好奇——如果柏易都摸不到灯笼,那他是如何逃脱的?
柏易看出了他的疑惑,道:“灯笼确实碰不到,但我摸到了蜡烛。”
荆白点火还用了火折子,可当时的柏易,手一触到蜡烛,烛火便骤然亮了起来。
这烛火看似只是黑暗中的一点烛光,照亮的范围也不大,但柏易摸着它的感觉,却像是把手伸进了热油锅里。
那股阴冷的、拖着他的巨力好像一瞬间消失无踪,柏易的整只手,连带着他的胳膊都泛出炽热的金红色,烧得他的手和全身都热得滚烫!
那种热意的确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不是柏易自己的声音,而是之前敲门时的声音。
柏易看见“他”惨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烛光照亮的位置,向床下逃去,心中顿时有了把握。
他没有实体,身体却前所未有地轻盈矫捷,左右不过轻轻一翻,便挡在了“他”面前,烛光照得“他”惨呼不止。
没有那股怪力,柏易飘得十分灵活,拿蜡烛无死角晃了占着他身体的东西好几次,直到“他”毫无反抗之力才停下。
“他”躺在地上,用着柏易的脸哀嚎不止,看上去俨然奄奄一息。
柏易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谱,知道这东西造成的伤害多半和自己的身体无关,见“他”不再挣扎,便将烧得滚烫的那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他听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惨叫,叫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一时只觉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
房间里黑黝黝的,安静如死。
那东西不知道去了哪儿,柏易看了一眼右手,发现手上的蜡烛也消失了。
柏易心中一突,他担心蜡烛没了,快步回到灯笼前查看,却发现它还好好安地在灯笼里。
柏易两道浓眉拧了起来,他伸手去量,却发现蜡烛比睡前短了至少两寸。
柏易动作一顿。他试着再拔了一下蜡烛,发现它在黄铜底座固定得好好的,竟然也拔不起来。
难道只有离魂的状态,才能拿起蜡烛?
这事真是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柏易一时想不明白,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琢磨的时机。
好在这事虽然糟心,耽误的时间不算多,他早点躺下,还能赶上明天清早的应卯。
两扇大门敞开着,冰冷的寒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房门摇摇晃晃,嘎吱作响。
柏易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他走到门口,准备把门闩上回去睡觉。
手放到房门上时,他的动作忽地一顿。
房门是湿的。
月光微弱,他看不清,手上的触感却无比清晰。柏易立刻回身点了灯笼,把房门和地上照了一遍,这才发现,岂止是房门湿了,连门上的油纸都湿了好大一片。
好在这油纸质量不错,即使打湿了,质地也是坚硬的,没有被风直接吹烂。
但因为如此,油纸上印下的水痕也格外清晰。
柏易合上房门,拿灯笼去照,那形状并非他物,正是一个双手双脚扒在门上、壁虎似的,湿漉漉的巨大人形。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