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脸色苍白起来。
这个炉灶里除了柴火,恐怕还烧别的东西。
荆白把灶上三口锅的锅盖依次打开,锅中依然空无一物,看来秀凤还没有准备今天晚上的菜单。再往深处走,就是白天所见的陈列菜品的地方。
白天时,只觉得菜品一应俱全,到了晚上,才发现原来是五脏俱全。
肉架上那个人体不必再提,仍旧悬挂在一旁;放菜品的地方,心肝脾肺肾虽然都血淋淋的,摆放却井然有序。
至于泡菜坛子里是什么,荆白都不想看了。小恒见他要走到一边,默默拿手比了比自己和泡菜坛子的高度,努力踮起脚,试图掀开盖子——
荆白本来都走开了,见状只好无奈地拐了回来,看到两个白生生的眼珠飘在上头,又赶忙盖上,还在小恒头上报复性地揉了几下。
小孩的头发本是软的,此时却手感极差,硬刺刺地,还沾着血灰,荆白揉了两把就赶紧放了下来,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嫌恶。
小恒把他猫似的神情看在眼里,暗自微笑起来。
两人把厨房搜查了一遍,虽然血腥至极,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由将目光投向了最深处,那口盖着大青石的瓜果缸。
荆白料想,这块青石板下,也许就是他们想知道的秘密。
他和小恒白天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青石板上有秀凤跪出的印痕,为此还险些惊动了她。后来听到余悦的经历,他便猜测这块石板对秀凤来说,和那扇朱门对陈婆的意义一样。
如果停留的时间太长,即使是白天,也有被杀死的风险。何况现在是他们用本相行动的深夜!
两人都知道其中危险,无声对视一眼后,荆白手放到石板上,小恒便退了几步,转身警戒门口的响动。
为了减小动静,荆白选择了缓缓推开石板,但刚推开一条缝,整间厨房便充满了浓烈的气味,说不上是香是臭,熏得荆白眼前一阵晕眩。
荆白一手撑在石板上,一手扶住额头,适应了一阵才睁开眼。他正要继续推石板,却看见被他推开的那道缝隙里,有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漆黑的缝隙里,他的眼白显得格外明显,森森的目光让人心里有些不适,也不知道在这里偷看了多久。
第23章 陈婆过寿
荆白背后发冷,他往后退了一步动作,低斥道:“谁?出来!”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眨眼。
荆白意识到有些不对,顾不得别的,使出浑身力气,将石板推到一边。艰涩的摩擦声咯吱咯吱地割着耳膜,等石板终于被推开足够大的缝隙,他才发现,这并不是人在里面,而是一个被摆好的头颅。
底下还有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整齐地叠放起来,头颅放在最顶上。配着那双没瞑目的,大睁着的双眼,乍一看,就形成了有人蹲在里面往外窥视的错觉。
虽然满面血污,荆白仍然认了出来,这是昨天死去的于明江。
他头颅的状况和“宝儿”有些像,也是被打开了,不同的是于明江的脑浆和眼睛都还在,不然也不至于惊到荆白。
于明江的脑子还在,戴着瓜皮帽的两父子却头脑空空,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
荆白满腹疑虑,考虑到时间紧迫,只能强忍着恶心,飞速把缸中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
里面都是各色人类的零部件,荆白想起自己白天拿给小恒看的“佛手”,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他手上的血 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正要把青石板重新拉上,手还没摸到上面,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表情早已凝固的于明江,脸上竟然多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鲜红的血迹顺着他大睁着的眼睛一路向下,像是一行分明的血泪,诉说着他无法瞑目的冤屈和怨恨。
荆白心中有些异样,于明江都被摆在这儿了,还有什么话说不成?
他将手伸到于明江脸上摸了摸,忽然意识到什么,手腕一转,摸向青石板朝里的那一面。
这面的触感不像朝外那面一般凉和硬,反而有些湿黏。
荆白心中一震。
他收回双手,指尖竟然已经沾满鲜血。
这血也很奇怪,明明是刚刚才从石板上流下来的,却是很浓很深的黑红色,像是死了很久的人的血。
湿润的血迹和手上干结的血渍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凶案现场。
从他手触上石板开始,石板滴血的速度也变快了,顷刻间便落了于明江满脸,甚至滴进了他闭不上的眼睛,把眼白也染得通红,更显得狰狞。
但对荆白来说,这块正在流血的石板,比一个流血泪的死人要可怕得多。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除了面前的石板,那液体滴落的声音,好像从身后也传了过来。
荆白胸前的白玉开始一阵阵地发烫,他心知不妙,提高声音呼唤本该是身后的同伴:“小恒?”
身后没有任何回应,水声滴落的滴答声没变得更近,却也没有停下。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荆白吸了口气,猛地转头看去。
一个纤细的人影抱着小恒,幽幽地立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她的头埋得低低的,黑发蓬乱地垂在面前,遮住了她的脸。
荆白注意到她的颅骨处有一处凹陷,正在不住地往下滴血,赤着的脚边已经积起了一个血洼,恐怕脸上的样子也不太好看。
这血的颜色和刚才青石板的血色对上了……确实是死了很久的人的血。
凭借血迹淋漓的碎花衣裳和青布裙子,荆白认出了她是谁。但小恒脸的方向却是背对荆白的,这让他无法确认男孩的状况。
荆白不知道秀凤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但小恒在她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秀凤一直垂着头,血仍然滴答滴答地往下流,便试着搭话道:“你……需要止血吗?”
秀凤没应,抱着小恒的双手稍微挪动了一下,一手托着男孩的后颈,一手抱住他的腰部,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被她抱着的小恒却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知觉。
荆白的心不断往下沉,秀凤却忽然抬起头来。
她秀美的面容上全是黑红的血,像泪珠一般,不断从脸上滑落,两只眼睛大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好像在看着荆白,又好像空无一物。
她就这样滴着血,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
荆白不知道秀凤想做什么,但知道那口缸恐怕是她的痛处,便谨慎地从缸边退开。
秀凤果然没有搭理他,抱着小恒径直朝着那口大缸去了。
荆白神经高度紧张,浑身绷得像是拉紧了的弓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抱着小恒的双手,生怕她把怀里的小孩扔进那口要命的缸里。
秀凤静静站在缸边看了片刻,忽然转过身,将小恒递给了荆白。
荆白反应极快,一见她做出“递”这个姿势,立刻把小恒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她对小恒做了什么,男孩看起来已经毫无意识,被荆白抱在怀里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荆白警惕地看着她,眼见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恋恋不舍地摸了摸男孩满是血迹和灰尘的头发。
荆白几乎有些困惑了,秀凤却很快转过身去,她只用一只手,便把荆白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推开的青石板拉了回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缸口。
那好像不会停止的滴答声在她的手放到石板上时便停住了,接着,她拿出一把雪亮的菜刀,放在那块石板上,一下一下地磨了起来。
刷,刷,刷。
第一声磨刀声响起时,荆白就升起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他抱着小恒,面朝着秀凤,缓缓往后退了一步。
秀凤看了他一眼。
隔着她蓬乱的、遮住眼睛的头发,荆白现在却确定她的目光有了焦点。
她在看着自己和小恒。
毫无感情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荆白感受到一种极为强烈的威胁感。
但她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看了一眼之后,又低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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