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知道陆司淮在开车,怕自己影响他,先挂了电话。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叶宁借着赵浩南的手机,拨出第二个电话。
接通的瞬间,是叶宁先开的口:“爷爷。”
电话那头的人喘了一口大气,叶宁听到两声急促的呼吸。
叶绍章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翻来覆去只有一句“回来就好”。
然后叶宁在电话里听到秦理群的声音。
“董事长你快问小宁在哪?!”
叶绍章像是才醒过神来,赶忙开口:“宁宁,那你现在哪?爷爷马上来接你。”
叶绍章想到一种可能。
“是不是在佛渡桥?”
“山里晚上状况多,你……”
“没,”叶宁听着叶绍章着急的声音,连忙开口安抚,“没在山里,就在市区的一条巷子,离公馆不远,身边还有朋友在。”
叶宁事无巨细,一一告诉叶绍章。
听到这里,叶绍章在连说几声“好”之后,忽然安静下来。
再开口时,叶绍章语调柔和下来。
“给那孩子打电话了没?”叶绍章慢声说。
叶绍章没有指名道姓,但叶宁知道爷爷说的是谁。
这一瞬间,他想起自己离开时跟爷爷说的最后那句话。
在那种境况下,他提了陆司淮,还用的那样亲密的字眼。
爷爷一定猜到了什么。
叶宁略有些局促,但也没想遮掩。
“打了。”叶宁诚实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叶绍章笑了下,“这段时间,那孩子都住在公馆,狗也都是他在照料。”
“我怕耽误他工作,想把小狗带回饶水养一段时间,他说不用,说是你跟他说过,要他照顾好小满。”
记忆如同回旋镖打在叶宁身上。
他嘴巴嗫嚅两下,有些脱力地靠在墙上。
“嗯,我跟他说过。”
“巷子离公馆不远,那他来接你?”叶绍章问。
叶宁应声:“嗯,在路上了。”
“好,”叶绍章从喉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要不要让理群去公馆接你?”
叶绍章把选择权交给了叶宁。
叶宁沉默着,盯着地上那一滩积水。
光线昏暗,水中模糊地倒映出他此时的模样。
叶宁知道自己此时在想谁,他冰凉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爷爷,”叶宁轻声开口,“我明天再回饶水。”
叶绍章似乎并不意外:“也好,两人说会话。”
叶宁:“嗯。”
这空白的四十四天,对叶宁来说,实在有太多的疑问。
他不知道爷爷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哪怕只是通过电话,叶宁也想多听听叶绍章的声音。
可叶宁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叶宁!”
那声音带着哭腔。
叶宁循声回头。
头开始疼了。
叶宁没辙,只好急匆匆给叶绍章留了句“爷爷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转过身,等着秦乐舟。
秦乐舟带着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朝着叶宁飞奔过来,刚一停下,便死死抓着叶宁冰冷的衣袖:“你这四十几天到底去哪儿了啊?为什么进一趟山就不见了?又突然出现在这里?电话打不通,短信微信也不回,你这个人真的是——”
秦乐舟觉察到哪里不对。
他低头看着手上冰凉的触感:“靠,你外套呢?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衬衫?!”
赵浩南直到秦乐舟开口,才注意到叶宁此时的装束。
他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叶宁身上,秦乐舟也把自己围巾摘了。
“我车就停在那边,去我车上,里面还有毯子!快快!”秦乐舟说着,扯着叶宁袖子就要往外走,却被叶宁反手拉住。
叶宁摇头:“我不冷。”
秦乐舟急了:“手都冻成冰块了还不冷?”
叶宁是真没觉得冷,甚至声音都是稳的,他拉住秦乐舟,在昏暗的光线中,慢声却认真地开口:“我跟他说了,会在原地等他。”
秦乐舟和赵浩南一下愣住。
两人脚步都不动了。
良久,赵浩南才转身对秦乐舟说:“钥匙给我,我去拿毯子,你在这守着。”
秦乐舟说“好”,把钥匙递过去。
赵浩南走远,叶宁才对着秦乐舟开口:“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这么快?”
“就两条街外的一家饭馆,今天是南哥生日,”秦乐舟说到这里,简单顿了下,“但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就随便找了个老地方,吃个饭就算过了。”
“然后收到了南哥的消息,说找到你了。”
“他发了位置,我就来了。”
秦乐舟也不知道赵浩南是怎么拐到这小巷里的。
他不知道叶宁是怎么跑这来的。
叶宁有些哑然,但眼下,他缓慢低头,看着秦乐舟抓在他小臂上的双手。
良久。
“…你这么抓着不累么。”叶宁无奈开口。
秦乐舟:“不累。”
秦乐舟抓得很用力,就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叶宁就会原地消失。
说话间,赵浩南已经带着毯子跑了回来,看到叶宁安然待在原地的瞬间,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叶宁:“。”
叶宁是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四十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秦乐舟还是赵浩南,反应都不太对劲。
赵浩南和秦乐舟就这么一左一右守在叶宁身旁,也不说话,可又像说了很多——
即便叶宁只是转了下手腕,两人都直直看过来,草木皆兵。
叶宁:“……”
叶宁想起秦乐舟刚刚的话,对着赵浩南说了句:“生日快乐。”
赵浩南应了一声,继续站岗。
叶宁:“。”
叶宁几度想说话,又在秦乐舟和赵浩南灼热的视线中将话咽回去。
就在叶宁马上就要忍不住的时候,巷尾的方向忽地传来一声车轮碾擦过地面的刹车声。
叶宁心口漏跳半拍。
几人同时看向巷尾的位置。
直到一道人影从那端出现,秦乐舟终于松了手。
叶宁却已经顾不上身旁两人了。
陆司淮好像瘦了。
不知道肋骨好了没,还疼不疼。
爷爷说这段时间他都住在公馆,那有没有按时看医生?
陆司淮每朝着他走一步,叶宁脑海中就浮出一个问题,直到陆司淮停在他跟前,所有问题都被鼻腔和眼眶中的酸意侵蚀。
两人安静对视。
叶宁喉咙好像有千斤重,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看到陆司淮慢慢俯下|身去。
他的外套被不知何时再飘起的雨水沾湿,身上带着晨雾般的朦胧。
他几乎半跪着,丝毫不在意身下就是潮湿泥泞的路面。
“鞋带怎么都没系好。”
叶宁听见那人说。
叶宁明明踏实踩着地面,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失重的。
“…对不起。”叶宁声音也有些发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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