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撞仙(24)
那尊邪神穿透了老爹的身体,又要取小姑娘的内脏,幸好江无潮御剑抵挡,剑上的铃铛被邪灵削了下来,剑阵威力大减,小姑娘带着那个铃铛憋着一口气疯跑,但终于因为受伤太重,跑不动了。
路小蝉歪着脑袋,一脸担忧的模样,可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故事的不妥之处。
他下意识拉了拉锁仙绫,想要小声告诉舒无隙这其中有问题。
但是舒无隙却毫不在意地对那小姑娘说了声:“带路。”
路小蝉忍不住了,拽住了舒无隙,不高兴地说:“哪里有这样,明知道有问题,还非要往陷阱里钻的!”
舒无隙却充耳不闻,说了声:“上去。”
路小蝉只好吭哧吭哧爬到了麓蜀的背上。
他很清楚,以江无潮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老乡带他去什么邪神庙的。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未必是那尊邪神的对手,又怎么会让老乡同自己一起犯险呢!所以这小姑娘所说的肯定有问题!
但是江无潮出事了,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姑娘拿着铃铛拦着他们的路,肯定就是以江无潮的性命吸引他们去邪神庙的,在他们到达之前,江无潮的性命应该都不会丢。
可是舒无隙去了,要是把邪神庙一锅端了,下一手就是取江无潮的命。
如果舒无隙没那么厉害,被邪神给吃了,他路小蝉肯定也是要没命的。
所以,到底舒无隙是厉害好呢?还是不厉害好呢?
这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一边引路,小姑娘还在一边探听他们的虚实。
“小公子!你和你哥哥是从哪里来的啊?在哪个修真的门派之下?”
“我吗?我加入的是天下第一大帮!”路小蝉抬头挺胸,一脸骄傲。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为自己的乐观感到骄傲。
“天下第一大帮是什么?”
“丐帮啊!”路小蝉回答。
“啊?丐帮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我这个帮派可厉害了!门徒遍布天下!十万帮众各个都是驱除邪灵的高手!”
可得了吧,乞丐们天天挨饿,不被“饵殇”附体,就已经是运气好了!
舒无隙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任由路小蝉胡乱瞎扯。
“那小公子,你肯定也很厉害吧?你的拿手绝技是什么?”小姑娘对舒无隙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自然是觉得眼睛看不见的路小蝉更好说话。
“我的拿手绝技……那你可听好了。”路小蝉咳嗽了一声,故意吊着对方的胃口。
小姑娘仰着头,等着路小蝉放大招。
这时候,枝头一只小毛虫掉了下来,路小蝉立刻出声:“无隙哥哥救命——”
舒无隙回过头来,指尖一弹,一道真气弹出,那小毛虫被弹出了老远。
小姑娘看得愣住了。
路小蝉眯着眼睛笑了,低下头来说:“看,这就是我的绝招!厉害吧!”
小姑娘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原来你没什么本事啊!”
“这怎么不是本事?这是天大的本事!”路小蝉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手里还攥着梅菜烤饼。
这一路上,舒无隙都为他存着,既没有凉,也没有坏。
再喝上一口“醉生梦死”,什么邪灵都无所谓了!
他们越走越暗,虫鸣鸟叫也越来越少,安静的可怕。
越是安静,江无潮能借用的声音就越小,他剑阵威力就越是虚弱,怪不得他会在这里着了道。
路小蝉心里知道他们离那座邪神庙越来越近,按道理自己该越来越怕,可就是因为手腕上系着的锁仙绫,路小蝉就觉得是舒无隙正拉着自己的手,他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正说着,身下的麓蜀忽然停了下来,它全身绷紧,坐在它身上的路小蝉都能感觉到它的紧张。
“我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轻轻颤抖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犹豫之下又站定了,“我爹……我爹就在那里!”
就在那一整圈的石阵外面,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趴在地上,面色僵硬,胸口一个血窟窿,很明显已经死了。
“爹——爹——”
路小蝉侧耳倾听,他对那小姑娘的哭泣声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用力分辨着来自江无潮的声音,但是那小姑娘声音太大,吵得路小蝉烦了。
“我说小姑娘,你演戏演的差不多了吧?我们都已经来见这位邪神娘娘了,你还嚎个什么啊!省省力气如何?”
小姑娘立刻止住了眼泪,站起身来,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小公子,我爹都没了!我连伤心都不能吗?”
路小蝉架起了一条腿,撑着下巴,嘴上勾起一丝调笑。
“姑娘,邪神庙就在你身边,你都不怕吗?就算你胆子再大,也是抱着你爹离得远远的,再开始哭丧吧?”
“你……”
“而且你应该不是陈家村的人,而是何家村的吧?因为你说话的口音,和招呼我们的那对大叔大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一样。”路小蝉用手指比划了一道缝隙,“你是不是还保留着你们何家村祭祀邪神的优良传统哇?”
小姑娘的脸色立刻变了。
“至于伤心什么,那就更没道理了!你连心都没有,怎么伤心啊?”路小蝉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被剖开了肚子是真,流了许多的血也是真的,可你跟了我们一路,我就是没听见你的心跳声,你说你的心,去哪里了啊!是什么样的邪术,能让你没了心,还能走能说能演戏呀?而且,除了你家爹爹,你还有其他的合谋者,对吗!”
☆、第25章 月光入阵
因为路小蝉还隐约听见了其他人的呼吸心跳声。
小姑娘扯起了嘴角:“你来试试, 不就知道了吗?”
忽然之间, 小姑娘如同一道闪电飞扑向了路小蝉。
就算看不见,路小蝉也能感觉到骤然将至的邪气,风也同利刃一般向他涌来。
“无隙哥哥救我——”路小蝉抬起双臂高喊出他的绝招。
舒无隙指尖微抬, 数道灵压袭向那个小姑娘,瞬间把她震了出去,狠狠摔在了环绕着古树的石壁上。
骨头被碾碎的声音,清晰的不得了。
路小蝉听着都觉得自己骨头疼。
但是那个小姑娘摔落下来之后, 却颤巍巍又站了起来,完全感觉不到痛, 她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拖拽着, 摇摇晃晃,轻声笑着。
她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而她身边那个死掉的老爹也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路小蝉歪着脑袋, 因为除了那个小姑娘和她的爹, 还有很多人的脚步声传来。
这些脚步,和寻常人走路的不同, 很沉重,像是行尸走肉, 却又隐隐透露着煞气。
他们就是之前保护孟夫人的孟家弟子!
倏然间, 这些弟子齐齐抬起头来, 明明双眼无神, 胸口空荡荡的, 心脏被挖掉了, 可手中却还握着佩剑。
这些佩剑离开了他们的手, 七八把剑齐刷刷袭向了舒无隙。
路小蝉只听见了撕裂般的风声,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舒无隙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些佩剑还未冲入他一臂之距,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截。
剑身上缠绕着千丝万缕的邪气显了形,张牙舞爪要突破这层灵气的桎梏,却没想到被反噬,银蓝的灵光席卷而来,驱散了剑身上的邪气。
瞬间,这些剑反而被舒无隙所控制,调转了方向,如同一股洪流冲向了古树。
它们从各个方向横冲而入,劲力非凡,同一时间,所有石壁尽皆碎裂了。
路小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朵却能听出个七八分来。
当所有的石壁都消失了,眼前的场景,倘若路小蝉能看见,只怕嘴巴都合不拢。
古树之中的那尊邪神,正是孟夫人。
她盘腿而坐,低着头,全身尽是血污,路小蝉没有闻到让人恶心的血腥腐烂味,反而是一种邪到毛骨悚然的冷香。
像是她一直爱用的“墨竹”的香味,但却又比那种香气要瘆人。
古树每一根已经枯败的枝桠都被压的低低的,随时都会断裂开。
可就是这样,每一根枝桠的尖头上,都戳着一颗心脏,那些心脏并没有死去,相反还在跳动着。
路小蝉动了动耳朵,他觉得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密集的心跳声?
就在这个时候,枝头有七八个心脏忽然爆裂开,血浆喷了老远。
眼见着就要飞溅到舒无隙的身上,却被他周身的灵压所阻挡,噼里啪啦落在他面前的草丛里。
而孟家的几个弟子瞬间就像被取走了命一样,倒下了。
路小蝉伸长了脖子,咽下了口水——孟家弟子都死了,而且是死透了。
他们的剑落了下来,扎在了地上。
除了心跳的声响,路小蝉还听见了一阵一阵听似梵音,却比梵音要更加浑浊沉重的声音,那是有许多人在念念有词的声响。
路小蝉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当他分辨出请他吃鲶鱼豆腐汤的那对夫妻的声音时,他惊讶道难以言喻。
当四面石壁碎裂,围绕着古树,是三、四十个村民低头跪拜,正在向邪神诚心祈祷的情景。
——原来,整个陈家村都是邪神的信众!
之前那个骨头都碎了的小姑娘,手中握着江无潮的银铃铛,飞奔向邪神。
路小蝉忽然意识到什么,高喊道:“别让她过去——”
舒无隙以指代剑,一道灵气化作弓弦,将那小姑娘劈成了两半,但是却没见到银铃。
原来是声东击西,小姑娘的爹趁势跑了进去,将银铃掷出,舒无隙的第二道灵气已至,直接切断了老爹的双腿,而银铃正好落在了给路小蝉鲶鱼汤的大姐身上。
大姐接过了银铃,匍匐着朝着盘坐在古树中的孟夫人而去。大姐是活人,修真者不能滥造杀孽,舒无隙可以杀了把心脏和魂灵都奉献给邪神的小姑娘,却动不了大姐这个活人。
路小蝉用力拍了一下麓蜀的背脊,麓蜀发出了呜咽两声,却一点都没有上前的意思。
舒无隙怎么会失手呢?他怎么会让那个老爹把银铃人进去呢?
他明明看得见啊!肯定知道江无潮……江无潮多半也着了道,被控制了啊!
这时候,古树腹中的孟夫人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嘴角翘起,露出一丝诡异之极的笑容来。
陈家村的村民们根本就不敢看她的笑容,纷纷低下头来,紧紧趴在地上。
孟夫人的手不紧不慢地伸出来,她的手中还握着一颗心脏,它强劲地跳动着,能够隐隐看见附着在心脏上的那一层淡淡的灵光。只是这层灵光被邪气浸染,越来越微弱。
就在古树的最顶部,有一个人影双手被附挂在树杈上,他的位置是最高的,高过了穿在树桠上的所有心脏。
哗啦一下,树上的人掉落了下来,仿佛毫无知觉。
可就在触地的瞬间,单膝着地,手中握着一柄剑,缓慢地抬起头来,正是江无潮。
江无潮只走了一步,路小蝉就听出了他的声音,高喊了一句:“江老哥!”
江无潮不为所动,眼中毫无精气,右手执剑,左手手掌将剑柄一把推出,银铃声响起,而且这一声和路小蝉之前听见的不同,像是地狱深处百鬼挣扎的轰鸣声。
路小蝉全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他下意识用力拽起锁仙绫。
却只听见舒无隙毫无波澜的一声:“别怕。”
瞬间,他从麓蜀的背上摔落了下来,只是还没趴地,就被什么东西一口给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