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撞仙(32)
“我没事。”
“啊,哦!”路小蝉盘腿坐了下来。
“你在乎我会被烫到吗?”
舒无隙侧过脸,靠近路小蝉,在他的鼻尖就快碰上他的时候停了下来。
路小蝉的睫毛很长很密,他带着少年不谙世事的英气,但每当他眨动眼睛的时候,就让人心软。
“怎么会不在乎呢?被烫伤是很疼的!”
路小蝉心想,舒无隙是把他想的多么没心没肺啊!
“烫伤的是我,疼的不是你。你为什么会在乎呢?”舒无隙看着路小蝉的眼睛问。
“我会心疼啊!”路小蝉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会像被揪起来,被撕裂了一样疼!”
“原来这就是心疼啊。”
舒无隙轻声道。
路小蝉特别不喜欢他轻声说话的时候,因为自己也会被堵住了一样,想要安慰他,心里有一种克制不住的触碰他的念想。
可是自己不能碰他。
“我带你出去走一走。”舒无隙起了身,轻轻拉着锁仙绫,将路小蝉带出门去。
路小蝉发现了,在太凌阁里,空间都是交叠的。
比如此刻,他们推开门,脚踩在地面上,路小蝉的脚下是山石起伏的道路,和他第一次踏进太凌阁的时候平滑如镜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里是哪里?”
“昆吾栽种仙株的地方。在这里,移植了一株不死树‘奉天’的枝桠。”
“真的?我听说‘奉天’的汁液做成的琼膏能让修真者事半功倍,而且还能祛除百病强身健体。
如果有的话,我能不能吃一点?”路小蝉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你不会爱吃的。对你而言,琼膏味同嚼蜡。”
“不可能吧?味同嚼蜡?我没吃过,未必一定不爱吃啊?”
路小蝉心想,就算味同嚼蜡也是好东西啊!不能暴殄天物的啊!
“没关系,既然现在你想吃了,那就多吃一点。”
于是这一天的晚上,路小蝉吃的就是桂花糖沾琼膏。
就在他盘坐在舒无隙的小桌案前,把最后一口琼膏送进嘴里的时候,就听见门哗啦一被推开,昆吾气冲冲进来。
“舒无隙——你欺人太甚!那株‘奉天’我为了让它能够成活,每日以我的灵气来浇灌!如今好不容易长了这么高,你竟然给我连根拔了!”
路小蝉正好就被那口琼膏给噎住了。
原来那株仙草这么珍贵呢!
当时舒无隙说拔了就拔了,直接扔给其他药修说是晚饭时候送来,路小蝉还以为珍奇异草在太凌阁就像路边野花一般随处可见……原来……原来并不是这样!
“小蝉想吃。”舒无隙回了一句。
完全的无所谓和理所当然。
“小蝉……小蝉……”昆吾低下头来看着路小蝉,咽下口水,明明心有不甘却又得陪着笑,“原来……是小蝉想吃啊!你可以跟我说一声啊,我亲自来弄,至少那株仙草还不至于连根儿都没了不是?”
路小蝉抠了抠下巴,这个昆吾怎么变脸比翻书还要快啊?
“怎么样,小蝉,这个琼膏它好吃吗?”昆吾笑着问。
路小蝉虽然看不见昆吾的表情,却觉得此刻的他肯定很痛苦。
☆、第31章 新奇无比
“好……好吃……”
“哈哈……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它也死得其所了!
路小蝉歪了歪脑袋, 开口道:“昆吾君……您好像特别特别心痛啊……
昆吾老泪纵横, 心道:老子当然心痛!老子种了它上千年啊!每日老子都摸摸它, 给它一点我的灵气。你随口一句想吃, 剑宗就给我拔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上前跟他拼命吗?
“不!我不辛苦,小蝉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来了太凌阁, 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和舒无隙都待我这般好, 到底为什么?我是上辈子修了什么善缘啊?”
这个问题一直在路小蝉的心头徘徊不去,舒无隙从来不说,而昆吾并不是不想告诉他, 可他却非常忌惮舒无隙,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那自然是善缘,大大的善缘!”
昆吾看着路小蝉的盘子里还有半块琼膏,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心力,全都进了路小蝉的肚子里,哪怕让他吃上一小块儿也好啊!
路小蝉转过身来,筷子夹起剩下的半块就要送进嘴里,昆吾眼巴巴地看着, 舒无隙端坐在对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和路小蝉抢吃的。
路小蝉夹到了嘴边又放下, 揉了揉肚子说了一句:“琼膏沾着桂花糖,确实好吃。可是我吃不下了……”
昆吾眼睛一亮, 心想:你吃不下了正好啊, 给我吃!给我吃!
这时候对面的舒无隙开口了:“最后一块吃下去吧。对你的身体好。”
“好吧……”
路小蝉用筷子把它戳了起来, 结果还没送进嘴里,就落在了桌子上。
那一瞬,昆吾心疼到差点没口吐鲜血:那可是琼膏啊!琼膏!就这样掉在桌子上了!一块琼膏就是十年的修为!
路小蝉用手去寻找,对面的舒无隙抬起了筷子,轻轻压在路小蝉的手臂上:“掉了就不要吃了。脏。”
“哦。”路小蝉揉了揉肚子,心想还好不用再撑下去了,不然肚皮都要爆掉了。
昆吾眼睛放光,连形象都不顾了,直接当着舒无隙的面,用手捡起那块琼膏就塞进了嘴里。
舒无隙就像什么都没看见,抬起手来:“我带你去散散步。”
昆吾一听,不得了啊!
他们刚才散步就拔掉了他一千多年的心血,这会儿再散步又是要拔掉什么?
“等等!等等!这个舒无隙,我要带小蝉去我的静室,教他点儿东西。你明白的吧?这个我们门派的心法不能被你听见!”
昆吾看着舒无隙,一脸泰然,心里面却在打鼓。
他有太多话要对小蝉说了,小蝉有太多秘密不清楚,不能等舒无隙把他带走了才后悔。
但是舒无隙只是坐在原处,他收敛了灵气坐在那里就像个普通的端方公子,但是昆吾却知道……在舒无隙的心里没有正邪之分,没有天下大义。
从前他镇守无意境天,那是每一任剑宗灌输下来的一种习惯。
可是当年昆吾把小师弟送上去的时候,这种习惯已经被打破了。
舒无隙……有了他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非要不可。
“小蝉,你跟着昆吾好好修习他教你的心法。”
舒无隙用锁仙绫将路小蝉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整了整路小蝉歪扭扭的衣领。
路小蝉的头发是自己扎起来的,因为看不见,所以总有零碎的发丝落在耳朵边上。
这要是别人,看起来乱糟糟。可路小蝉生的俊秀可爱,头发乱一点反而平添了几分少年气。
眼见着舒无隙的手指向上抬起,沿着路小蝉的脖颈,每一瞬都有可能会触碰上去,紧张得昆吾战战兢兢,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你是说昆吾君要教我太凌阁的心法?”
路小蝉觉得自己听错了。
太凌阁是天下医道正宗,他们的心法以清心为主,讲求道法天成,从不刻意追求所谓境界,也自然不如江无潮那样的剑修那么辛苦,只是进程缓慢而已。
“嗯。”舒无隙轻轻应了一声,手指又向上,像是要去把路小蝉的碎发别到耳后。
昆吾差一点扑上去:“不要!”
“不要什么?你……你不想教我了?”路小蝉紧张地回过头。
他的发梢在掠过舒无隙指节的瞬间,舒无隙收回了手,转而去整理路小蝉的发带,扯着发带的两边,紧了紧。
“他不会不教你的。”舒无隙淡然道。
“那是!那是!我保证好好教你,教到你会为止!”昆吾摸了摸胸口。
他觉得真不能再让路小蝉跟舒无隙待在一起了,他很清楚方才舒无隙不是不想碰路小蝉,而是想碰的要命。
如果不是因为碰不得,此刻恐怕不只是帮小蝉整一整领口,紧一紧发带这么简单了。
昆吾恍惚了一下,他想起千年前自己冲进剑阁的那一刻,自己的小师弟双手就是被这条锁仙绫死死困住,从手腕到指尖,动弹不得,一个咒都使不出来。
“他如果不好好教你,我杀了他便是。”舒无隙回答。
昆吾的背上一阵恶寒,差点站不稳。
“啊?你别杀他!我还要治眼睛啊!”路小蝉也着急了。
他有时候真的摸不清楚舒无隙的套路。
他什么时候不高兴,什么时候要摘人的眼睛,什么时候要杀人。
他的是非好像和路小蝉甚至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对啊!别杀我!小蝉还需要我治病呢!”
赶紧的赶紧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昆吾朝路小蝉招了招手,“小蝉,我一会儿再送你回来。”
路小蝉跟着昆吾走了。
这些日子,舒无隙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片刻都没有离开过。
真要离开他了,哪怕就是几个时辰,路小蝉还有点不适应了,他每走几步就下意识回头朝向舒无隙的方向。
昆吾在心中哀嚎——你别看他了!看多了会出事儿的!
路小蝉走出了门,发觉脚下和之前舒无隙带他走出来的时候全然不同。
他的脚边是冰冷却并没有寒意的雾气掠过,周围能听到各种声音。
似乎有虫鸣鸟叫,空绝悠远。
又似乎是藤蔓草木生长的声音,花开花落周而复始。
直到他来到了一扇门前,昆吾带着他走了进去。
每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路小蝉就会下意识伸手去触摸。
他触摸到了用某种树干雕刻而成的云纹,而那些云纹就和他腰间的酒壶一样,是会流动的。
路小蝉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他晃了晃,好奇地问:“我的脚下是什么啊?”
“一种仙草,每一千年能长出半寸,名曰‘千送’。”
“那么它有什么效用?”
“它……它能清火。”昆吾咳嗽了一下。
“咳痰肺燥吗?”
昆吾将路小蝉的手放到自己的手肘上,带着他来到一个蒲团坐下。
他们的头顶是一棵老槐树,而这棵老槐树和鹿蜀镇的那一棵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棵高耸入云,看不到顶。
“它清的不是燥火,是欲……火。”昆吾想了想,说了句,“你毛还没长全,用不上!”
“啊?”路小蝉扯了扯嘴角,“你这老骗子,怎么又拿我的毛来说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这次不会又要骗我了吧?”
“你这小鬼!不知好歹!我一把……”
路小蝉抬起手指抠了抠耳朵:“一把屎一把尿什么我听腻味了!你就告诉我,你装死跑掉的原因是什么?”
昆吾沉默地想了想,虽然有些事他也不想路小蝉记起来,但是他也真的不希望这个傻东西对舒无隙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到时候烧的骨头都不剩了,还把舒无隙当恩人呢!
“我本来是想陪着你长大,看着你娶妻生子给你煮红鸡蛋……”
“打住打住,说正事儿!”
“好好好,我说正事儿,我本来跟你过的好好的,但是邪神混沌一直在觊觎我的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