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67)
低下的吸血鬼们听到这个词后却一片哗然。在过去,如果两名血族同时相中了同一个猎物,就用鲜血协定来决定猎物的归属。双方决斗,赢的一方拥有猎物的所有权。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渐渐没有血族再会为猎物所争斗了,古老的鲜血协定也就慢慢不再被提起。
众目睽睽之下,却被一个外来者如此挑衅。吸血鬼的獠牙露了出来,他掀开面具扔在地上,一跃而起,跳上了平台。这昭示着他主动接受了鲜血协定。
台下是疯狂的鼓噪声和叫好声,甚至还有助威声和呐喊声。这些血族毫不怀疑眼前这个潜入的血族最终会留下他的血和他的命,成为今夜第十二个祭品,他们已经很久没尝试过的血族祭品。在此之前他们不介意多看一些好戏,以此来发泄他们狂热而躁动的情绪。
叶迎之只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色丝绸手套戴上,微微侧身闪过了吸血鬼挥来的攻击。黑色的大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再次落下时他的左手已经扼住了吸血鬼的喉咙,将对方提离了地面。
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他的脸上依然是无比平静的,波澜不惊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吸血鬼如同看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死物。他甚至没有在看他,他的视线早已越过手里的人转向了别处。
底下的吸血鬼们安静了下来,仰着头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吸血鬼感觉到了不对。
台上的吸血鬼可以感觉到勒住他脖子的手在不断地收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捏断他的喉咙。即使是血族,头颈分离也是会“死”的,那时将是第二次的、彻彻底底的死亡。
他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气音:“杀亲……是死罪。”
“是么?”叶迎之向左偏了偏头,笑了笑,随意道,“可是我杀死德雷克的时候也没人告诉过我。”
他们的声音很小,作为一个普通人,站在平台边缘守着白秋的迟筵根本就听不见。
但在场的所有血族全都听到了。“德雷克”这个名字犹如一道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响。德雷克本身已经是过去时,不过是一只死了千年早已化为尘土的血族,但是他的名字却常常让人联想到那位。
那位亲王殿下。
据说他的父亲是从前某个国家的国王,而他的母亲只是国王的情妇之一,只是因为美丽而少见的东方外表而受到宠爱。他是长子,在生下来后就被视为不祥的征兆,并被断言活不了多久。因为他的心跳很慢、也很微弱,有时候甚至让人感受不到,而且随着他的年龄渐长,他的心跳和脉搏变得越发微弱。更为诡异的是正常的食物对他毫无意义,他只能靠喝动物的鲜血来维持生命。
国王不喜欢这个邪异的私生子,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把他和他的母亲一同圈禁到一幢城堡之中。而在他年幼时他的母亲也早早撒手人寰。
他日渐长大,平时行动和常人无异,心跳却一天一天地渐渐趋于停滞。当时欧洲血族中最为强大的德雷克亲王听说了他的事迹,预感到当他死去之后就会自然转化为吸血鬼——一个力量最为纯正的纯血初代血族,因而希望在他断气之前对他进行初拥,将他转化为自己的后裔。
他以为自己将就此拥有一个强大而俊美的后裔,然而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处于鼎盛时期最为强大的德雷克亲王还没能实施他的初拥计划,方潜入城堡就被还是普通人类的城堡主人杀死了。而再杀死了德雷克亲王之后城堡的主人才真正地停止了呼吸,彻底转化为一只吸血鬼,作为胜利者毫无争议地占据了德雷克亲王在血族的头衔、地位以及领地。
所以直到后来,在提起艾默尔亲王的时候血族都忍不住会想到他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猎杀了一位最强大的吸血鬼亲王的过往,而后噤若寒蝉。
可没谁敢和他提什么“杀亲”的戒律。更何况他杀德雷克的时候还不是血族。
现在的情况就更容易处理了,作为血族亲王之一,他天然具备任意处置这些低级血族的权力——包括剥夺他们的“生命”。
“你……您……为什么……”被扼住喉咙的吸血鬼已经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目光中饱含恐惧,他的视线转向了勒住他的那只手。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左手修长有力,无名指处绷起一块,那里明显戴着一枚戒指。
叶迎之之前一直用左手搂着迟筵的腰,那只手隐在暗处,在衣袖的遮蔽下,在场躁动的血族竟没有一个注意到他手上的戒指。
其他血族的视线也在此时也汇聚到了那只手上。白色的手套紧紧勒着下面的戒指,甚至能透过丝绸表面隐约看出戒指上的花纹——肆意生长的荆棘、以及被荆棘紧紧缠绕包裹的娇弱的玫瑰。
强大的气息和威压从场中央向四周逸散着,来人的身份已经不必再多做确认。
叶迎之一点点收紧五指,目光却柔和而缠绻地看向别处:“……他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吗,他是我的情人……”
“不,”他随意地将手中断气的血族扔到一边,摘下手套,微微垂下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低声喃喃着,“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的王妃,我的国王。”
第82章 又是一个平安的夜
叶迎之扔下断气的吸血鬼后一路径直向迟筵走去。
台下所有的血族都低垂着头,纷纷向两侧退避着, 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这一场打斗极快, 迟筵才刚来得及担心,叶迎之就已经回来了。他仰头看向吸血鬼猎人, 张了张嘴:“你……”怎么就回来了?
叶迎之在他面前站定,缓缓低下头, 嘴唇仿佛不经意一般擦过他的发顶和额头。他最终伏在迟筵耳边道:“我和他们打了个赌。我赢了,我要带你走。”
如果真的赢了能把眼前人赢走, 从此彻彻底底只属于自己 ……那倒是非常不错。血族舔了舔牙, 心旌摇曳地遐想着。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小奖品好好藏起来,时时刻刻都不离身, 白天捧在手心里,晚上就抱进怀里。
迟筵看了看四周的血族,所有吸血鬼都俯首帖耳地站着,原本离他们最近的行刑者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钢锥,垂头跪在地上。
这样子一点都不像仅仅是赢了赌约的样子。他微微皱了下眉,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叶迎之突然拉起了他的左手,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一点一点推着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好像漫不经心般道:“对了,这个给你。这是我的一个信物, 给你,有时候或许能起点作用。”
信物?迟筵有些好奇地张开了自己的左手五指,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暂且压下心中的违和感。
戒指的样式简单而庄严,中间荆棘玫瑰的图样却很别致,严丝合缝的套在他的手指上,仿佛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他试着用右手拔了拔,戒指却一动不动。
怎么可能,他拿起叶迎之的左手细细端详,又伸出自己的手和他比对,叶迎之的手指明明要比他的稍微粗一些,对方都能从手上摘下来,自己怎么会摘不下来?
叶迎之就浅笑地站着,任他胡闹,等迟筵不好意思地主动放下他的手后才有拉起迟筵左手,指着银色的戒指道:“因为是信物,所以只有我才摘得下来。”
他说着把对方的手握成拳包在手心,轻声嘱咐:“收好了。”
迟筵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却握紧了左手,没再推拒。
黑色的眼睛很认真,也很真挚,静静凝视着他,像是把自己的心也一同交付出来一样。
他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再和叶迎之对视,连忙错开了视线,正好看见另一边被叶迎之随意丢在地上的吸血鬼的尸首:“……你杀了他?”
“我是吸血鬼猎人啊。”叶迎之轻声回道,“总有一些突发情况下的执法权。不这样做我怎么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怎么带你走?”
“那他们现在会放咱们走吗?”迟筵小声问道,他看了看身边的白秋和另外九个意识尚且不甚清醒的人,“我是说,我们。”
在这里需要离开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这么多的人都能离开吗?对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但是方才那种违和感又回来了,那些刚才还猖狂无比的吸血鬼为什么现在突然都变得如此老实且……恭敬。就像在畏惧着什么一样。
叶迎之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耳语道:“当然。我又不傻,我带着人来的,所以他们不敢不放咱们走。”
迟筵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只见他话音刚落,又有十数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厅之内,甚至有四五人凌空站在穹顶之上,将整个大厅包围起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脚踏长靴,周身自带冷厉肃杀之气,迟筵几乎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较普通血族更为深重的血气——他们手上染得是血族的血。
叶迎之继续在他耳旁小声解释道:“我猜到你出事之后就先找过来了,然后通知了执法队的人来接应。”毕竟善后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
“是你上次提到的血族的执法队?”迟筵讶异地看向他,“你怎么和血族地联系这么……密切?”就算说吸血鬼猎人发现行为不端的血族后都是先检举给血族执法队处理,他们打过一些交道,有一些交情也说不过去。毕竟在连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血族执法队凭什么只因为他一句话就派那么多人过来接应。
“不,”叶迎之显然也想到了要解释他为何能迅捷地调动血族的独立执法队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因而马上义正言辞地否认道,“这次跟我来的不是血族执法队,是吸血鬼猎人执法队。吸血鬼猎人也是有执法队的。”
他拿起迟筵的左手,轻轻摸了摸他手上的戒指,眼神柔和地看着他:“你要相信我是一个有信物有势力的吸血鬼……猎人啊。”
“那你也是执法队的成员吗?”刚才否认自己来自执法队只是为了使敌人麻痹大意?
“……不是。”叶迎之顿了一下,诚实地答道。
迟筵看了看大厅四周那些气势冷然肃杀,穿着统一制服,面无表情,看着就很厉害的吸血鬼猎人执法队队员们,再看向温温柔柔看着自己的叶迎之。两相比较之下,瞬间便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没关系,你以后变厉害了一定也可以加入他们的。”
叶迎之一定是因为现在实力还太弱所以才只能当编外人员,不能进入吸血鬼猎人执法队工作。不过从上次他赶走狼人和这次迅速猎杀低级吸血鬼的行动来看,迟筵觉得叶迎之也挺厉害的,是有潜力的。
他祖上大概是出过非常优秀的吸血鬼猎人,家族在吸血鬼猎人内部比较有声望,他才会有这种类似信物的东西,其他吸血鬼猎人们也会多关照他一点。这个戒指可能就是他家族的象征,其他血族见到后知道他是厉害的吸血鬼猎人家族的亲友,自然就不会轻易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