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以后(22)
相长宁如今来了落雁峰,便算是内门弟子了,南星比比划划地要走他的弟子铭牌出门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那铭牌已换成了内门弟子的样式,上面刻有两道剑纹,在清虚宗内,地位越高,铭牌上刻的剑纹便越多,自然,拿的月俸也就更多了。
除此之外,南星还带来了不少内门弟子的配给物什,比如更高级的储物袋,中品法器和丹药等等,还有几套内门弟子的衣裳。
相长宁将那衣裳拿起来,疑惑道:“这怎么与你身上的不一样?”
南星指了指自己,比划着做出一个洒扫的动作,又指了指相长宁,做出一个捧剑垂首的姿态,相长宁瞬间明白,想来侍剑童子又与旁的弟子不大相同,大宗门就是事情多。
相长宁换上了新的弟子服饰,白色料子为底,袖边和袍边都滚了一圈钴蓝色的边儿,看上去倒是十分清爽,裁剪合身,穿在身上只觉得走路都轻松了几分。
南星做事情果然利索,不出一日,丹室便布置了出来,当然,丹室细节之处还是相长宁安排的,这丹室不大,自然是比不得相长宁从前那炼丹的大殿,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不缺。
相长宁在里面转悠了一会,只觉得十分称心,这才是他该呆的地方,一个丹师,若是不能拥有一间丹室,不出多久就该废了。
丹室甫一布置完成,相长宁便告诉秦于晏,他要闭关炼丹,秦于晏欣然应允,又叮嘱道:“不过如今距离怀谷秘境开启只有七八日了,你可赶得及?”
相长宁自信笑道:“且等着便是。”
从这一日开始,相长宁便开始闭关炼丹,他在丹室内盘膝入定,阖目凝神,将那些浮动的心绪都一一沉淀下来,直至天黑时候,睁开双目,自觉心神已颇为宁静,才起身来。
炼丹最忌心浮气躁,是以他从前每次准备炼丹时,都会沉心静坐,以摒除那些杂念,此时的相长宁,眼中唯有那一方丹炉。
炼丹的材料和灵草都早已按分量分好,一一摆放在案台上,相长宁略微扫了一眼,便取出其中一味玄参放入石蜜汁中浸泡,另又拿起重楼草投入丹炉中,催动火诀,只听嗤的一声,红色的火苗倏然窜起,将那重楼草瞬间吞没了,枝叶俱焚烧殆尽,最后只余下些许残余灰烬。
相长宁手中动作不停,接二连三地将剩下几味灵草投进去,他这次一共要炼三枚中品疏寒丹,一来是试试手感,二来则是看看自己如今究竟有多少潜力,毕竟,他将来是要为自己炼出天灵根的,此事才是重中之重,万万拖不得,相长宁必须趁着如今假筑基的状态,炼出二转培神丹,将自身的四灵根资质转为三灵根。
培神丹,就是相长宁当初得到的那个丹方,名字虽然起得狂妄,称能培神,但是此丹确确实实可以改变修真之人的灵根资质,试想一个原本是五灵根这种废资质,服用了培神丹之后,竟然能转为天灵根,可不就是令人骇然么?
培神丹一共分为四转,五灵根晋升为四灵根只需一转培神丹,四灵根升三灵根则需要二转,以此类推,越往后面,需要的材料则越是珍贵,其中甚至有不少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材地宝,若非大能力大气运者,是根本无法得到的,便是当初的相长宁,一时半会都收集不全。
幸好二转培神丹的材料倒不算多么稀有,至少在怀谷秘境中就能找全大半,这便是他为何对这个秘境念念不忘的原因。
丹炉中的火越来越旺,橙色的光晕映照在孩童略带稚气的面孔上,他神色无比认真,一双灵动的眼睛被照成了透明的琥珀色,煞是漂亮。
相长宁紧紧盯着那跳跃的火苗,温度越来越高,直到他将最后一味尾生投入,然后双手迅速一翻,炉盖倏然合上,下一瞬,丹炉中骤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被震动起来。
廊下的青瓦上,积雪突然顺着屋檐簌簌而落,砸在栏杆处,发出轻微的声音,秦于晏停下脚步,朝丹室的方向望了一眼,下意识以神识探知,然而才探过去便倏然而止,无他,丹室外面早已布置了几个阵法和禁制,若是他强行触碰,只怕会惊动丹室中的人。
秦于晏慢慢收回神识,自言自语道:“倒是挺小心的,才筑基的修为就敢这般托大,也不怕被丹炉炸死。”
第25章
相长宁当然不怕被丹炉炸死了,他炼丹这么多年,这一过程于他来说,如剑修练剑一般轻松自然,虽然修为不够,但是好歹有经验来凑,他堂堂一介渡劫期的老祖,总不可能出什么大岔子。
他这一闭关,便是五日五夜,起丹炉那一日,正是清晨时候,彼时秦于晏正坐在那小亭中下棋,忽闻一阵似曾相识的异香飘来,下意识向南星道:“后院的梅花已开了么?”
南星静默地比划了一下,秦于晏这才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堂后传来脚步声,甚是轻快,下一刻,一个孩童便快步从堂内走出来,雪后初晴的阳光落在他的面孔上,衬得眉目如浅墨画就,肤色白皙若枝头清雪,朝这边看来,那孩童便露出一个略带些得意,又愉悦的笑容,眉眼微弯,叫人观之则心悦。
便是秦于晏也忍不住跟着轻勾了一下唇角,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一般,然而下一刻,相长宁开口:“一共三百中品灵石。”
喜悦瞬间消失殆尽,秦于晏忍不住捏了一下眉心,强行压制住心头波动的情绪,道:“这次炼了三枚?”
“正是。”
相长宁喜滋滋地将一指来高的丹瓶搁在石桌上,竹叶缝隙间漏下来的阳光将那玉白色的丹瓶映照得通透,几乎可以看得见其中滚圆的灵丹,确实是三枚。
秦于晏拿起那丹瓶看了看,依言取出一个储物袋递来,相长宁打开往内瞅了一眼,然后欢喜地收了起来,心道,真是不容易,总算又摸上了中品灵石,不过照此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富裕起来的。
相长宁是如此坚信着。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却被秦于晏叫住:“且住,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相长宁一愣:“去何处?”
秦于晏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轻描淡写道:“你随我去便知道了。”
相长宁不愿随同,正欲开口拒绝时,却听秦于晏道:“我这院子,从前除了南星之外,再无其他随从弟子,如今突然收了你做侍剑童子,总是要带出去认一认人的,免得来日生出事端。”
相长宁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日后还得靠着秦于晏的身份,在这清虚宗多捞些好处,得罪他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么一想,他便应允下来,秦于晏又让他回去换一身衣裳,相长宁也依言照做。
等收拾妥当之后,秦于晏才带着他出了院子,顺着青砖石径往前走去,前面便是一个大湖,此时湖面平静,岸边铺满了洁白的积雪,湖边伫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上刻有洗剑池三个大字,巨石表面剑气斑驳纵横,也不知有多少弟子在这里试过剑。
绕过那湖,又拐过一道石壁,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前面又是一大片水域,连通着那洗剑池,一座楼阁便建在那水域正中央,楼阁前零碎散落着几座香炉,此时正青烟袅袅,清寒的香气浮动开来,叫人闻之则精神一振,神清气爽。
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青年正从楼阁中出来,见着这边的秦于晏两人,脚尖轻点,如燕子一般自水面轻巧划过,落在地上,向秦于晏道:“师兄,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前些日子闭关,如今是出关了?”
相长宁听着这声音略微耳熟,便听秦于晏微笑道:“有劳师弟关心了,我出关已有十日之久,听闻师尊回来,正欲前来拜见他老人家。”
那玄衣青年呵呵笑道:“师兄向来是天纵之才,不知此次闭关,是否有所突破?”
这话问得有些意思,相长宁在旁边听着想笑,这人估摸着就是当初在山谷里向秦于晏讨要秘境名额的那位了,两人明显有些过节,明明知道秦于晏身中火毒,修为节节倒退,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突破,还故意问出这种话,只怕是想在对方心口里插刀子呢。
这么一想,他便去看秦于晏的反应,哪知对方就仿佛完全没有听出那玄衣人的话外之意似的,仍旧是温文笑道:“惭愧,师弟这些日子修为愈发精进了啊,师兄自愧不如。”
玄衣人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轻讽,道:“师兄不必自谦,当初你那一招碎星云,我可是连皮毛都没有学会呢,还请师兄日后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当。”
玄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上飞快地闪过几分不屑,目光又落在了他身后的相长宁身上,随口道:“这是师弟新收的侍剑童子?瞧着眼生得很。”
相长宁微微垂下眼睛,秦于晏轻咳一声,道:“只是一个小弟子罢了,瞧着合眼缘,便收在身边。”
玄衣人先是不太在意,尔后仿佛是发现了什么,面色一正,盯着相长宁惊疑道:“他已筑了基?”
秦于晏点头称是,又道:“不过根基十分不稳,大概是丹药堆起来的,日后不堪大用。”
玄衣人闻言,脸上异色稍退,意有所指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秦于晏也不恼,反而不甚在意地道:“都是个人机缘罢了,我还要去拜见师尊,便先走一步了。”
那玄衣人摆了摆手,道:“就不耽搁师兄的时间了。”
秦于晏带着相长宁再次往那楼阁的方向去,宽阔的水域如镜面一般铺陈开来,上面的荷叶早已经枯黄了,点缀着些残雪,看上去别有一番趣味。
相长宁跟在他后面,看着青年手指微动,一道银色的剑光倏然划破长空,若万千星光奔涌而出,光华流转,骤然斩下,将那平静的水面一分为二,剑光所过之处,寒意凛凛,那一道水面被削得凭空而起,化作一座剔透的冰桥,一直连接至楼阁前方。